第六章 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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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请问叔母，您的嫁妆也都是秦家之物吗。”秦展看了眼王氏，问道。

“这——”王氏应不出了。她的嫁妆，当然是她的了。这些嫁妆将来她还要留给儿子女儿的呢，哪能随随便便就成秦家中公的了。

“这如何能一样呢，这——”王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展哥儿啊，要我说，你这事怎么就不跟我们这些长辈商量之后，再做决定。”秦二爷听到公主的嫁妆都还给皇家了，也是心疼肉痛得不行了。

“既已清点封箱，那就全都还给皇家了。叔父、叔母就不要再提此事了。”秦展冷声道。

一直入定不语的秦老夫人这才叹了口气，开口让秦二爷夫妇两人离开。

待二房的人走后，秦老夫人才差人上座端茶。秦展坐下后，慢悠悠品着茶，老夫人不说，他就不问。室内一时无比安静，只剩下茶盖和茶盏间敲碰的声响。

“今日，卫国公的老夫人过来找我喝茶了。”最终还是秦老夫人沉不住气。

秦展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示意他在听。

“卫国公家的三小姐你可还记得。”

“祖母慎言，卫国公家的小姐，孙儿怎会记得。”

秦老夫人觉着老脸像火烧了似的，公主过世不到三个月，就让秦展准备再娶继室，这确实不该是他们这样的世家该做的。只是，她对那三小姐着实满意得很。

老夫人让堂下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下，道：“现在这只有我们祖孙两人，祖母也与你说说体己话吧。祖母知道，你这是怨我，怨我擅自替你跟梁家小姐退婚，还求你尚了公主。展哥儿，皇命难违，这话不用祖母多说，你身在官场，这道理比祖母我还懂，又怎么不明白，皇上既然想将公主嫁你，那就是皇恩，得跪着谢恩，还哪容我们掂量。你若执意要娶梁家那小姐，不仅害了我们秦家，害了你爹娘，还害人梁家小姐。现梁家小姐虽远嫁边疆，但也是个将军夫人。公主……祖母知你不喜公主，但公主也是个好的，她是真正的下嫁，只是命薄，哎。”

“祖母既知娶公主是皇恩，又怎会让孙儿新丧就另娶？”秦展冷冷说道。

老夫人看秦展面色冰冷，只道是因自个儿说这话太早孙儿怕惹恼了皇上，忙说道：“也不是现在就让你娶人过门。这三小姐祖母上香时见过，心性外貌都是极好的，人家有意于你，非你不嫁，说愿意等你三年。所以祖母才特意寻你来问，若有意向，我们就先给个信物，三年后正式提亲。这样一来，我们也算对得起公主。”

秦展讪笑道：“孙儿竟不知我夏国民风已开化至此，女子开口即道非君不嫁。”

“你少阴阳怪气，外人不知，难道祖母我还不知你与公主究竟有无情分吗。”秦老太太一向强势，这次自觉有些理亏才好声好气跟秦展说道，不料这孙儿现在是翅膀硬了，竟是半点面子都不愿给她了。

“我知你不喜公主，是为了保全秦家才不得不娶公主进门。不然你与公主成亲八年，怎么从不见你进她的房门。祖母知道有愧于你，这才巴巴求着你，想为你再讨一门喜欢的亲事。这卫国公的三小姐，我瞧着是个好的，可你若不喜，祖母难道还能逼着你再娶吗。”

“既然如此，那就不劳祖母费心。孙儿现在无心续弦，还望祖母理解。孙儿还有要务处理，就不叨扰祖母了，孙儿先行告退。”说完，秦展不等老夫人唤人就起身离开了。

西院二房院子里，二爷坐在王氏对面，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一口，道：“刚母亲都生气了，你怎么就不会看脸色呢。”

王氏绞着帕子，愤懑的嗔道：“母亲惯会偏心的。以前大哥大嫂在的时候，母亲就偏心大房。现在展哥儿当了左相，母亲的心更是偏到没边了，竟让他一个人占着整个宽敞舒适的东院，让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跟她一起窝在这又小又冷的西院，这话说出去，让天下的人都评评理，哪个不说老太太偏心。还有，公主那么多的嫁妆，展哥儿可真能耐，都不与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商量一下，就都还给皇家了。”

王氏见自个儿说得口都干了，秦二爷还在那边悠哉喝茶，顿时火更大了：“都怪你！老太太偏心他，他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就是因他当了个左相吗，要是你有出息，也搞个大官当当，我又何苦还要受一个小辈的气。哼，我们秦家又不是只有他秦展一个会读书的，等我玉哥儿高中状元，也娶个公主回来，我看看他还有什么好威风的。”

听到这，秦二爷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道：“说到读书，冬哥儿也该上学堂了，你这做母亲的，也要为他寻个良师才是。”

王氏绷着脸：“这时候我就是母亲了，平时林姨娘不是都宝贝了冬哥儿不让我见吗，生怕我吃了她儿子一样。”

“你又来了、你又来了。月琴胆子一向就小，这不小时候冬哥儿放你这养生过一场大病她才怕吗。”秦二爷与王氏是青梅竹马，年少时他觉得王氏活泼热情煞是可爱，成婚后才觉得王氏争强好胜，整天只会把他跟大哥他们比较，哪有温柔小意的姨娘让他舒适自在。

“冬哥儿的事都多久了，老爷这是又要怪罪我啊。”王氏扁扁嘴。

“话不投机！我懒得再跟你说。今晚我去月琴那里吃，你自己先歇着吧。”

秦二爷一走，王氏眼眶就红了。王氏的奶娘进来，看到她哭，忙不迭的拿出手帕给她擦擦脸，“哎哟，我的小姐诶，都当娘了的人了，还偷偷抹泪呢。”

“奶娘，我心里苦啊，我这为一家子操心这操心那，他却只知道跑那狐狸精那里去。西院这边的院子，又小又旧，哪像东院那边，都是皇家修葺的，气派又好看。这展哥儿也真是的，公主都不在了，他自个人霸占这么大一院子，我们二房这一大家子的人，还有老太太，住在西院里，他也不亏心。我刚跟老爷说到玉哥儿长大了，还没个好的院子，他倒好，先心疼起林月琴那狐狸精的儿子了，还嫌我没做好主母，给秦冬找好先生上课。我为这家劳心劳力，他只想着去喝那狐狸精的迷魂汤。”

奶娘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家夫人道：“这男人哪个不好色，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我们老爷还算好的，除了夫人，就两房姨娘。今儿个我去买香粉的时候，听说兵部侍郎家有十几房的姨娘，一个比一个年轻风骚，那些个庶子庶女啊，跟个儿小猪似的，一个个往外钻。当家主母都被气得躺床上了，那些个小妾还整日搔首弄姿到她床前刺激她，这才是真的糟心呐。”

王氏这一听，心情算是好些了，破涕为笑道：“那倒是，老爷待我还是不错的，也没那些个男人好色。”她突然想到什么，忙让奶娘附耳过来，几番吩咐了之后，总算心得意满的笑了笑。

天下男人皆好色，她就不信秦展能过美人关。待她用这美人计拿捏住秦展后，甭管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都得乖乖听话，这东院还不是她想要就能要？

秦展回到东院便往书房走去。再过几个月就要开科举了，这次科举圣上让他与右相一同监管，乡试不几日就要在各省城举行，事务繁杂、迫在眉睫，他刚跟老太太说要忙事务确是真的，倒不全是推托之词。

“大人，琴找到了，现已放回了原处。”那小厮一见秦展回来，忙迎上前禀报道。

“知道了，退下吧。”他已经看到了。

“大人，有信。”秦展的贴身护卫在门外道。

“进来。”

秦展接过信后小心查看，确信上面的密封完好无损后才用桌案上的小刀打开信封。他快速看完后，就把信纸放到蜡烛上烧掉。

“送信的人还在？”秦展问护卫。

“还在后门。”

秦展快步走到桌前，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折起来放到信封里后用蜡密封，“交给他，别让人发现。”

“是！”护卫把信封藏到胸口衣襟内走出书房。

秦展推开窗边，看着护卫走时后面没人跟踪，才慢步踱回到桌前。

卫国公。看来是他小瞧卫国公了，连私通边关将军的事也敢做。只是这从龙之功，得先找到真龙天子才是。

真龙？秦展俊美的脸上微微勾起一抹冷笑，默然的双眸里骤然迸出异样的光彩，他倒要看看，这大夏能有哪条真龙坐上那个宝座。

那把价值千金的焦尾琴就这样挂在墙上，沉默无声，似是在埋怨他的不解风情。秦展走到琴旁，只一眼，就看到了琴身上雕刻着的两个小字——无忧。

这是长乐公主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