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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陈崇州赶到何家别墅。
佣人招待他进门,“姑爷,我们太太今天定制了婚纱和西服,酒红色很喜庆,挂在衣帽间了。”
陈崇州没兴致搭腔,解着大衣扣,“二小姐在吗。”
佣人接过他脱下的外套,“二小姐发烧了。”
他直奔扶梯,“严重么。”
“没精神,早睡了。”
陈崇州抵达二楼,何时了的卧室门虚掩着,里面漆黑。
他叩门,无人理会。
缓缓推开,长廊灌入的风卷起落地窗纱,月光洒入,床铺空空如也。
下一秒,一双白莲藕似的手臂从背后拥住他,在他耳畔呵气如兰,“寻觅我吗?”
女人温热的胸脯贴在他脊骨,虽然身材清瘦,却十分饱满有料,试图以自己独有的纤细绵软攻克这个男人。
她穿着一条性感婀娜的藕粉色睡裙,腰部网纱镂空,腿开衩到臀,何时了从小练舞,柔韧度与曲线美不是普通女人能比拟。
陈崇州望了一眼掠过她纠缠自己腹部的手,“不是发烧吗。”
“情趣啊。”她又散发出那种勾人魂魄的香味,“这世上有很多渣男,借口先立业后成家,没有立业就不结婚,你终于功成名就,是全省最风光瞩目的董事长了,还不兑现承诺吗?”
他伸手,调亮台灯,“我承诺一定娶你么。”
何时了视线中是他俊朗的面容,迷离灯火笼罩住分明的棱角,咫尺之遥又难以企及,它有多绝望,便有多诱惑,使人迷陷。
“当初以结婚为前提,我替你办了不少事。传言陈家二公子最擅长卸磨杀驴。我不信传言,我只信你。”何时了无比暧昧游移在他怀中,“你欺压同僚,他们无能为力,但你耍我玩,何家势必出手对付富诚。你执掌集团,董事局监督你的一举一动,得不偿失的买卖,他们不会放任你为所欲为。陈渊退位,他取消联姻,陈家由他了,而你作为家族继承人,妄图放弃何家的助力,陈伯父绝不纵容你。”
陈崇州略侧身,余光打量她,“你觉得百分百嫁进陈家,为什么迫不及待煽动舆论。”
“你知道了?”
“这出戏,你演得很精彩。”
他捏住她手腕,掰开抽离,何时了没反应过来,一巴掌倏地抡下,她整个人被惯力冲击,扑在床头。
何时了懵住好一会儿,捂着面颊,依然平静,她几乎没有失态过。
陈崇州靠近,居高临下俯瞰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踩我底线,不要挑衅我的原则。”
她趴在一团羊绒毯的中央,“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恣意践踏何家的颜面。外界谣传你不愿联姻,不满意我,除了立刻结婚堵住悠悠之口,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他神色喜怒不辨,“你怎么确定是谣传,不是事实呢?”
何时了盯着地板摇曳的影子,“因为何家显赫,一切损害何家尊严,只能是无中生有的谣言,永远不可能成真。”
陈崇州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她外表的孱弱与内心的阴狠完全是大相径庭的两个人。
“在这场交易之前,何小姐曾经亲口保证,不干涉我,不影响我。”
“我默许你金屋藏娇,基于我们是夫妻。”何时了起身,同他对视,“我的丈夫已经属于我,我们有共同的家族和利益,在上流圈出双入对,大杀四方。可如今你并不属于我,我没有把握得到你,我凭什么遵守保证。”
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昨晚仅仅是一个警醒,我给过你机会。”
陈崇州危险眯眼,“我无视你的机会呢。”
何时了噙着笑,“那皆大欢喜的结局,会演变成悲剧。”
他耐心耗尽,一把拖住她,“你父亲都没有胆量威胁我。”陈崇州扼紧她,“悲剧吗?你试试看。”
臂弯一撇,她再次飞出,匍匐在床头柜,撞倒了灯架,琉璃盏四分五裂,在微醺的灯影深处,像粉碎的泡沫。
何鹏坤在隔壁书房召开视频会议,被激烈的响声惊动,破门而入。
“你们在干什么?”
陈崇州抻了抻衬衫的细褶,随即走上前,“伯父,您没休息。”
“休息得了吗,吵得我不得安生。”何鹏坤越过他,端详何时了,“你们动手了?”
她如同什么没发生,主动粉饰太平,“我手滑,台灯线折了。”她挽着陈崇州的胳膊,“崇州的风度哪会对女人动手呢,我对他动手还差不多。”
何鹏坤没怀疑,训斥他,“八百年见不着你,你可真是日理万机。”
陈崇州气定神闲解释,“富诚公务多,始终抽不开身,何伯父见谅。”
“现在腾出空了吗?”
他缄默。
何鹏坤下楼,“我们谈谈婚事。”
陈崇州拂开何时了,“最后一次。”
她深吸气,“什么最后一次。”
“你招惹她。”
何时了面无表情,“和别的女人名义上的未婚夫纠葛不清,让她认清现实知难而退,我错了吗?”
“何时了。”陈崇州似乎心不在焉,却字字诛心,“富诚董事长的位置,我暂时没打算争,董事局要罢免就罢免,我不介意。所以联姻与否,我自己做主,陈家奈何不了我。体面离散,还是撕破脸皮,我劝你掂量清楚。”
何时了攥紧拳,眼睁睁目睹他离去。
脑海回放那句——陈家奈何不了我。
他在下通牒,警告她安分,少生祸端,目前连陈政也压不住他。
何时了迟迟没有动弹。
客厅内,何鹏坤亲手煎着茶饼,示意陈崇州坐下,“喝茶失眠,茶饼不错,添了百合枸杞,很宁神,你尝尝。”
他咀嚼着滋味,“是不错。”
何鹏坤这才开始正题,“杂志刊登你当众求婚,属实吗。”
陈崇州拿方帕擦手,“您认为呢。”
“你不是哗众取宠的性子。”何鹏坤用镊子将茶饼一块块夹到托盘内,“我猜应该是时了授意媒体报道,催你尽快给她交待。”
他笑了一声,“什么也瞒不过伯父的慧眼。”
“时了的底子清白,才华横溢,年初刚评级为国家一级舞蹈演员,她是何家的门面,她委屈了,难堪了,何家更难堪。”
陈崇州坐姿周正,“何伯父的意思,我令何家难堪了。”
“难道不是?”何鹏坤态度不友善,“你拖延婚期,时了心里苦闷,去酒吧买醉,那些照片闹得满城风雨,她是国家舞剧院的编制演员,名誉何其重要,何家丢不起人。”
他顺水推舟,“既然伯父明说了,我也直言,我与何二小姐结不了婚。”
何鹏坤闻言,顿时翻脸,“好啊,当上董事长了,羽翼丰厚,底气也足了!”他反手一掀,茶几的果盘水杯滚了一地,烟灰缸的碎片剐过他脚踝,雪白的袜子割破,刺出一缕血痕。
佣人噤声,躲在厨房门后。
陈崇州不慌不忙起立,“伯父,您消气。”
何鹏坤怒不可遏,“我女儿配不上你吗?你母亲无名无分,你无非是陈家的私生子,正经的台面都上不去,权贵大户家的千金哪个肯嫁你?我女儿不嫌弃你,我与她母亲也认可你,你竟然挑三拣四,欺负我何家没儿子出头吗?”
他垂眸,敛去眼底的风起云涌,不言不语。
何鹏坤的夫人在客房听见这番昏话,闯进客厅,拦住他,“鹏坤,你糊涂了!”
她紧接着圆场,“崇州,你伯父着急你们的终身大事,不是怪罪你,你千万别搁心上。”
“我就是怪罪他!”何鹏坤火冒三丈,“原本陈政撮合他与时了,我根本不喜欢一个外室生下的儿子,是陈政满口答应,对两房一视同仁,甚至为安抚我,扶他进驻董事局,他继承了家产,马上摆出过河拆桥的面目,当我何鹏坤是垫脚石吗?”
何夫人推搡他,“年轻人之间谈恋爱,他们有分寸,你掺和什么?”
何鹏坤瞪眼,“时了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
“行了——”何夫人笑着,“崇州,夜深了,我不留宿你了。礼服,场地,菜品,宾客请柬,统统不用你操心,我都打点完,你人到场就好。何家体谅你,你如果顾大局,也体谅何家。”
陈崇州没回应,语气淡漠,“伯父,您早点歇息,我改日再拜访您。”
他转身,消失在庭院里。
何鹏坤气得眼球充血,在古董架前一通乱砸,噼里啪啦响彻长夜。
第二天傍晚,陈崇州去了一趟长实集团。
梁泽文在办公室接到前台的内线,匆匆到大堂迎他,前脚出电梯,便抱拳拱手,“恭喜陈董事长,商场新贵啊。”
陈崇州也还礼,“我气盛,以后有劳梁董指教。”
梁泽文大笑,“您是折煞我了,我悉听您的吩咐。”
他理了理领带,漫不经心的口吻,“沈桢在市场部,环境还适应吗?”
“当然适应,我格外照顾她。”
“哦?”陈崇州看向他,“梁董是受谁所托。”
他一愣,“是陈董的托付啊。”
“原来梁董与我大哥私下很有交情。”
梁泽文按下7层,“陈董事长误会了,我是念在您的面子多加关照她的。”
陈崇州皮笑肉不笑,“我和梁董打趣罢了,您紧张什么。”
梁泽文望向合拢的门壁,男人眉目投映其中,一派深意十足。
“我是陈董事长这艘船的人,只要您瞧得起我。”
陈崇州感慨,“有梁董这样的盟友,是我的荣幸。”
梁泽文感觉到他的高深了。
他很精通交际场的距离,拿捏出一种亦敌亦友,亦亲亦疏的气氛。
这种气氛,和风月场上,吊着女人的胃口没区别。
但男人吊女人是磁场与本能,男人吊男人,天性排斥,能吊成功,则是相当厉害的手段了。
到达总裁办,陈崇州驻足,“沈桢呢?”
梁泽文打手势,邀请他落座,“她在人事部签署出差的补贴协议。”
“出差?”
梁泽文没藏着实情,“外省开发项目,我安排小沈监工,跑调研。富诚最近不是也相中河滨的地皮吗?长实无意和富诚为敌,只是捡一些边角料,喝碗肉汤而已,我料想陈董事长的胸襟不至于独吞这杯羹,不给我留活路。”
陈崇州一言不发,琢磨心事。
他倒不是在乎长实参与河滨的项目,而是另有缘故。
这档工程,富诚集团委派了陈渊带队,实际是降职流放。
陈渊在晟和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他一旦旧事重演,大肆赶尽杀绝同行,侵吞企业,这笔债只会记在陈崇州头上,再或者他深挖那个对接海外的公款账号,同样是致命的麻烦。
只有他远离这些机密,陈崇州的处境才安全。
那边,梁泽文的秘书找到沈桢,指了指员工大厅门口,“去接待贵客。”
她仰起头,彼时黄昏,同事都在摸鱼,准备下班。
人来人往间,男人衣冠楚楚伫立在那,仿佛无瑕的璞玉,虚虚浮浮的眼神落在她脸上,眼尾漾起一丝笑,活脱脱风流的浪荡子。
沈桢一瞟抽屉里的杂志,封面那行柔情蜜意的标题瞬间惹得她没好气,“我写稿子呢。”
皇帝不急太监急,董秘拽她,“那位是陈董事长,商贵圈新晋的大人物,咱们梁董都敬他三分。你怠慢了,当心得罪他。”
“董事长?”
董秘诧异,“你不知道啊?”
沈桢摇头,“陈政退位了吗?”
“周五富诚发布企业公告,陈政的二公子继任。”
怪不得陈渊这几日一直没出现,连电话也没打。
他败北了。
董秘督促她,“发挥你温柔可人的优势,陈董事长对长实有大用处。”
她烦得慌,“我又不是公关小姐。”
沈桢走过去,挨得越近,他深沉不羁的气场越是凛冽逼人,无可遁逃。
陈崇州凝视她许久,喉咙溢出低沉的闷笑,“沈助理上班时间偷吃?”
“我没有!”沈桢情急否认,“你诽谤我,扣工资你补啊?”
陈崇州手指抹她嘴角的糕点屑,舌尖一抿,“山楂椰蓉酥。”
她一噎,“你有病!”
他大喇喇勾唇,“有病,而且重疾,有法子吗。”
沈桢返回座位,抄起一份保险单,扔他怀里,“欢迎联系我选购,致力于让客户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专业续命顾问。”
他莫名好笑,“你还干这行?”
“副业。”
男人若有所思点头,“卖出几单了?”
“压根没开张。”
陈崇州笑意极浓,“宰冤大头么。”
“沈太婆钓鱼,愿者上钩。”
他夺过,装模作样阅览,“非常希望帮你开一单,遗憾没有我对应的疾病。”
“你什么病啊。”她倚着墙,“香港脚啊。”
“相思病,有救么。”
陈崇州这人,清冷禁欲的胚子,斯文楚楚的气质,不适合情话。
太腻。
性冷淡的韵味,最符合他。
沈桢浑身发毛,“你少恶心我,陈董事长是有老婆的男人了,你拈花惹草,陈太太没辙,外面的野花可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