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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政睥睨他,“没断?”

“断了。”无波无澜,窥探不出真伪。

“我瞧她的脾气,也不像肯给男人做小。”

陈崇州立在那,眉目仿佛蒙了一层雾,神秘疏离,击不透。

“玩玩而已,没背景的女人是拖累。”

陈政颇为满意,“男人克制住小情小爱,赢得大局,才有出息。地位高了,要什么女人没有。”

“陈渊呢。”他嗑了嗑烟灰,“断没断。”

陈崇州面色平静,“您应该亲口问大哥。”

“你不是暗中监视他吗,问你正好。”

陈政挑明,书房内一片死寂。

好一会儿,陈崇州敛去眼底的惊涛骇浪,“原来您掌握了。”

“你道行不浅,但在我眼皮底下,在富诚,没有我掌握不了的内幕。”

这话,挺唬人。

可唬不住陈崇州。

程世峦出国,华司鉴定偷梁换柱的计中计,他浑然无觉。

证明,陈政的手没伸那么长。

豪门水深,互诈,互相掣肘,谁稳不住神,心虚露马脚,便出局。

“大哥监视我在前,我不得不防备。”

“他忌惮你。”

陈崇州斯文清净,站姿像一棵峻拔的松柏,“大哥没必要忌惮,我不争。”

陈政问,“真不争吗。”

“父亲自有打算,又何必争。”陈崇州凛然迎上他的审视。

他旋即笑,“你大哥不可能送程世峦出国,很多招数,不是他的行为。”

“父亲觉得,掩护程世峦另有其人。”

陈政放下雪茄,“你觉得呢。”

陈崇州抑制情绪,脸上没半分松懈,“程世峦的始末根本不重要,孩子是父亲的,司法鉴定为母亲平反,最重要。”

“我与佩瑜多年的情分,以及你的手段,无论凭哪一点,我都不在乎真相。”陈政绕过书桌,深意十足拍他后背,“商场真正呼风唤雨的人,行事往往并不磊落,都有两副人皮。你大哥正直,适合光明的场面,做富诚的傀儡也无妨。而你,适合活在漩涡的中心,替陈家平天下。”

陈崇州不着痕迹眯眼,拿不准陈政在试探,还是向他兜底,“父亲高估我了,我既无资格,也没野心取代大哥。”

“富诚实权的归属,你心里已经有数。曾经津德内部相残的悲剧,我不希望经你手重演。”

他恭敬应了声。

这时,佣人在外面叩门,“陈董,何小姐在一楼。”

“何鹏坤打退堂鼓,她倒是一心扑你。”陈政半玩笑的口吻,“你挺有本事。”

何时了在客厅脱着披肩,听见动静,笑得眉眼弯弯,跑向楼梯间的男人,陈崇州接住她,“你怎么过来了。”

“我叔叔的下属送了礼品,是泡制了五十年的蛇王酒,给伯父尝鲜。”

陈政拨开礼盒袋,果然是珍品,浓稠如血,蛇身硕大,“你父亲知道你来吗?”

何时了跟在后面,“他不知道,华尔转型央企,最近会议多。”

“时了,你和老二的婚事,不单单要陈家一方同意。”陈政坐在沙发上,“你父亲目前有异议。”

她挽着陈崇州的手臂,“是我嫁,不是他们嫁,我乐意就行。”

陈政笑,“你能决定吗。”

“当然,伯父。”

佣人倒了茶,又端上果盘,陈崇州偏头,“吃水果吗?”

何时了甜笑,“吃啊。”

他挑拣着盘内的草莓,“爱吃吗。”

“我爱吃樱桃。”

佣人说,“这季节新鲜的樱桃没上市呢。”

她嘟嘴,“那不吃了。”

这一幕出乎意料的和谐,陈政捏杯盖掸了掸茶叶末,“你们相处不错。”

何时了偎在他肩膀,“四年前,一遇误终身。”她仰面,“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陈崇州提醒她,“在长辈面前,不怕笑话。”

“不怕啊。”她煞有其事,“你不是也告诉我相见恨晚吗?”

他垂眸打量她,没出声。

午后从老宅出来,陈崇州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院子里,点烟。

何时了恢复往常的模样,问他,“我演技好吗?”

他上半身伏低,手撑住引擎盖,懒散笑了一声,不回应。

陈崇州确实有资本狂。

新贵上位,生得潇洒倜傥的皮囊,论胚子,里子,相当拿得出手。

她拢紧他衣摆,帮他系扣子,“你似乎有别的想法。”

“结婚太早。”他抽着烟,没避讳。

“你想怎样呢?”

“先谈。”吹出一缕烟,火苗炙热,他神情凉浸浸,“婚姻的赌局,没有极其过硬的筹码,无法打动我。”

“以恋人的身份,提供5个亿的资金,是吗?”何时了踮起脚,揪住他衣领,“你真会打算盘。你情场上的品性我有耳闻,任由你吸我的血,又抓着我的底细,万一我回不了血,去哪讨公道?5亿的真金白银都无法打动你,你的胃口太大,我们很难合作。”

“你可以不提供。”陈崇州拂开她手,“不勉强。”

他坐进车里,吩咐司机,“去晟和。”

发动瞬间,何时了一搪,膝盖卡住车门,“一亿。”

陈崇州目视前方,“开车。”

她把持住,没退,“两亿,何家的钱不在我手上,不容易挪用。”

车厢烘着暖气,他依然不为所动。

“三亿。”何时了趴在车窗,“你别耍我,你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你的。”

去车站的途中,沈桢吐了一路。

陈渊递给她手帕,“不舒服?”

她呕得厉害,脊背也莫名一僵,“没。”随即坐直,“我晕车。”

他皱眉,不记得她晕过,“以前晕吗。”

沈桢用帕子擦嘴角,“开太快会晕。”

安桥减慢车速,“抱歉,沈小姐。”

陈政指派她到临市,执行机密任务,她特意以私人理由请了假,防止陈崇州调查。

包括陈渊,她也只说去外省,路过这边,顺便探望他。

事实上,安桥的目的地就在当地。

“何小姐回老宅了,吃过午餐和二公子一起离开的。”

陈渊嗯了声,“确定了。”

“婚期没定,大概走动一阶段,二公子心野,要拴住他不易。”

沈桢攥紧拳。

乔丽昨天在微信上联系过她,发来一张陈崇州在美容院接女人的照片。

她认出是何时了。

他这人,骨子傲。

要么出于喜欢,要么出于责任,不然浪费时间哄女人开心的差事,他不干。

陈渊看了她一眼,没再问。

车泊在高铁站,沈桢推门下去,直到她身影消失在人海,陈渊眼神蓦地一黯。

那张温润面容,显露极端的深沉。

安桥问,“回工地吗?”

他收回视线,“老二到底什么情况。”

“何家顾虑万家,不再支持联姻。万小姐流产后,陈董主动约过何鹏坤,他以公事为由婉拒了,但何时了非常迷恋二公子,何鹏坤未必拦得住她。”

陈渊靠着椅背,眼前浮现何时了的脸,安静,温驯。

在名媛圈,她是出名的没主见,何家安排什么,她服从什么。

传言与实际,好像不符。

“你认为何时了会违抗何鹏坤。”

安桥说,“二公子魅力非凡,女人掉进他的陷阱,不足为奇。”

陈渊若有所思摩挲袖扣。

“只可惜,您这盘局不达预期,有何家的财力在幕后支援,二公子能扛过这关。”

“不达预期吗。”他噙着一丝笑,凝视窗外半圆形的高楼,屋顶的雪融化,沿着棱角淌下,“何时了插在中间,以沈桢的性子,还会跟老二吗。”

安桥恍然,“情与利,择一弃一,二公子进退两难。”

沈桢回到本市,直接去了一趟医院。

凡是陈崇州有人脉的公立三甲,她全躲开,选择了知名度最低的一附属。

结果如她所料,怀孕了。

沈桢看着化验单,整个人懵住。

加上暧昧那段,和陈崇州谈了三个月,期间分分合合,亲密次数谈不上多,有二三十次。

起初,她吃药,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显然无意安定下来,用“奉子成婚”的戏码捆绑他,变数大,她识趣,不冒那份险。

后来感情升华,陈崇州算是认真了,不让她吃,开始做措施。

没想到,会中招。

她慌了神,紧张得手脚冰凉,“能打吗。”

医生将检验单连同病历交给沈桢,“意外吗?”

“我现在未婚。”

“你男朋友呢?需要他签字。”

沈桢闪烁其词,“他车祸死了...我自己做主。”

医生有些怜悯她,其实这类状况常有,丈夫出轨了,亡故了,甚至离婚后查出怀孕,基本都会做掉,“你考虑清楚,千万别拖,月份大了危险也大。”

她接过病历,咬嘴唇,“我今天能做吗。”

“今天不行,手术室满台了。”他打开电脑输入信息,“约明天吗?”

她横了横心,“约。”

“八点体检,没问题中午手术。”

深吸一口气,沈桢朝门外走。

妇科4诊室的高冀川,和护士交待术后护理,没留意她,撞个满怀。

“女士,要紧吗?”

沈桢心不在焉捂住胸口,没理。

擦肩而过的刹那,高冀川动作一顿。

这女人,他有印象。

典型的白娇乖,肤色白,脸蛋娇,神态乖,漂亮的女人大把抓,这么软绵绵,黏腻腻的,男人自然记忆犹新。

尤其,是在医学界第一浪荡子陈崇州的身边见过她。

更深刻了。

他进入对面诊室,“老陆,那位什么病啊。”

陆骄扶眼镜框,“没病,流产手术,男人过世了。”

“过世了?”高冀川大吃一惊,“没听说陈主任的死讯啊!”

陆骄也愕然,“陈崇州的女朋友?”

高冀川扭头,扫了一眼沈桢,她失魂落魄下楼,看不真切表情。

“谁知道陈崇州要不要啊,你瞒着他弄没了,他不翻脸?”

陆骄也明白惹恼陈二的严重性,那是一座死火山,平时休眠,一旦爆炸,波及到旁人,烧得体无完肤,“你通知他。”

说完,立马追出诊室,在扶梯截下沈桢,“你先拍个彩超,我刚问了,明天彩超室不上班。”

缴了费,陆骄带她去四楼手术室,“你等下,我和同事打个招呼,排队有点久。”

“陆医生——”

陆骄驻足,盯了她许久,“犹豫了?”

沈桢握着报告单,“影响我以后吗。”

“肯定伤身,至于影响以后怀孕,倒不用担心,手术过程会保证安全。”

她不言语,一脸沉重落座。

那边陈崇州接到电话时,正在林园用餐,何时了很喜欢这家餐厅的粤菜。

雅座清静,急促的铃声显得格外突兀。

高冀川藏在墙角,“沈桢是你女友吧?”

他夹菜的姿势停住。

那头继续,“她在一附属妇产科,老陆的病人,怀了。”

陈崇州一贯的从容冷静这一刻被打破,骤然掀动起波澜。

他当即挂断,阴着脸起身,“有事,先撤。”

“什么事。”何时了随后也站起,“公司的资金链吗?一亿不够?”

“不是。”

他没解释,长腿几乎迈到最大幅度,西裤的裤筒在台阶处,折叠出狰狞的褶痕。

上车,疾驰而去。

东疆港附近的二段桥,晚高峰限速,他一踩油门,摄像头对准车牌号,咔嚓拍下。

陈崇州走出医院电梯,惨白的灯光里,他目光精准落在长椅上的女人。

她像有感应,也抬起头,走廊的一切,无比空虚,幽寂。

他一言不发逼近,面目深沉俯视她。

尽头的手术室,半小时的间隔,不同的女人进进出出,或麻木,或啜泣,途经沈桢,刮起一阵寒风,刺激得她隐隐颤栗。

在无数的陌生中,男人是唯一的熟悉。

清冽的气息,浅灰色的毛衣,羊绒外套搭在臂弯内,英挺修长的轮廓遮住炽白光亮,投下一团暗影,笼罩住她。

沈桢下意识抱膝,心乱如麻。

她早就察觉不对劲,彩超室的医护都下班了,也没人搭理她,问护士同样没确切的答复,只是陈崇州从未提过一附属,她以为他在这里没熟人。

仍旧着了道。

手术室的红灯再次熄灭,高冀川从里面出来,摘下染血的医用手套,丢进垃圾桶,“人给你留住了,你们商量。”

陈崇州目光在她身上,始终没移开。

闻言,压了压高领,露出微微潮湿的半寸颈部,喉结一滚,“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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