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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腰一把抱起她,“不要紧,阿爹不怕你阿姐。”
折冠玉胆战心惊的,“我怕啊,我就不过去了。”
他握着长枪转身溜了,折思之就摸摸下巴,顿了顿脚步,“很严重?”
折皦玉点点头,“阿姐杀气很重。”
折思之就叹气,“你祖母真是不省心啊。”
他就抱着阿萝过去了,也不让阿萝走,将她放在椅子上,“有你在,你阿姐还是要给我面子的。”
果然,折寰玉收敛了很多,但说出话的还是很激烈,“舅祖父和表叔两个人狼狈为奸,糟蹋了多少好姑娘,我真是提起他们就没有脸面,再这般下去,我第一个砍了他们的脑袋。”
折思之就叹息,“寰玉,世道如此,你这般以后怎么办啊。”
他低声道:“你舅祖父和你表叔两个人并不娶妻,便没人约束,他们也不出门调戏良家妇女,名门贵女,他们所有的女人一是青楼妓院里的,二是花银子买回去的奴婢,买的还都是卖身契,外人便连说也说不了他们。”
且在男人之间,他们这般行径称不算荒唐,在整个曲陵,他们也算不上坏人。
这是实话。
他轻声道:“玉州的庞得海杀了美妾蒸成人肉包子给人吃,梧州的许家人一家子好男色,还只好幼童,家里一卷席子抬出去的孩子何干多。”
“寰玉,我并不是要给你舅祖父和表叔脱罪,你们不喜欢他们,我便也同意不跟他们往来,但是……在世人眼里,他们是无罪的。你这般厌恶他们,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折寰玉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阿爹,难道世道错了,我就要容忍这个世道吗!难道我就要认为舅祖父和表叔是好人吗!难道有人比他更加穷凶极恶,我就要说一句他们的罪行微不足道吗!”
折思之便认真看向这个刚烈的大女儿,“寰玉,在家里可以如此,在外面还能如此吗?我们不过是刚起步的新贵罢了,即便得陛下看重,但无论是你我,出去面对世家的时候,他们都是不屑一顾的。”
“咱们家里马上就要宴客了,到时候也有几个世家赏脸过来,你便与他们家里的姑娘说说话,你看看她们眼里的你是什么样子的,你看看她们搭不搭理你。”
折寰玉大声道:“阿爹!你是在想让我低头吗?”
折思之摇摇头,“不是逼你低头,只是想让你看看天有多高。”
折寰玉被气得眼泪都出来了,站起来抱着阿萝就往屋子里面冲,而后倒在床上就哭。
折皦玉一直坐在凳子上面听,自然也听见了阿爹和阿姐的争吵以及那对没见过面的舅祖父和表叔的荒唐。
她一边安慰阿姐,一边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辈子。
她恍惚还记得有一回殿下从外头回来,那日烈日炎炎,他出了一身的汗,她拿了衣裳来给他换,他笑着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根糖葫芦给她。
“听闻小女娘都爱吃。”
折皦玉好奇的问,“殿下,这是外面卖的吗?”
殿下颔首,“是。”
折皦玉:“我可以去外面看看吗?”
殿下便身子顿了顿,而后转身摸了摸她的头,“阿萝乖,外面没什么好的,阿萝还是在家里种花吧。”
她便没了去外头的心思,因为没有执念,后头也没有提起过,日子久了,便也忘记了自己还想过去外头的世界看看。
她上辈子直到死都在殿下的花苑里面。
她没见过人肉包子,也没见过尸体。
那外面呢?
殿下经常奔走的外面——他见过人肉包子和尸体吗?
她的心,就在那一瞬间酸了起来。
肯定是有的,只是殿下不让她看见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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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桃树
折皦玉知道这是一个乱世,也知道外面的世道很不好。一直打仗怎么能好呢?但她好像从来不去关心那些事情。
她只关心她的花。她不会像阿姐这般义愤填膺,也不会想着去砍傅家父子的脑袋。
上辈子是殿下护着她,给了她一个花苑,现在是家里人护着她,不让她看外面的惨烈。
这让她有些愧疚,又十足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她不用去面对这些。
她坐在阿姐身边,还是有些内疚的:“我是不是没有心啊?”
折寰玉本在伤戚,闻言也不悲痛了,麻溜的从床上爬起来将她抱到怀里去哄,“不是,阿萝很好,只是每个人的性子不一样,要做的事情也不一样罢了。”
而后又忍不住坚定的道:“等我长大了,我就肃清这个乱世,为君分忧,为民请命,阿萝,你等着,我一定会做到的。”
折皦玉重重点头,“我相信阿姐,阿姐这么厉害!”
折寰玉就噗嗤一声笑出来,捏捏她的脸,“也许将来咱们家里,反而是你的人缘最好。”
听阿萝说说话总是会高兴的。
这么说了一番话,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折寰玉就又牵着阿萝去给折思之道歉。
她去的时候,折思之正跟冯氏说傅家父子的事情,见了她来,笑着道:“可恨我说了你?”
折寰玉摇摇头,“阿爹是为我好。”
折皦玉自己坐到椅子上去,好奇问,“我们回来这段日子,舅祖父和表叔也没来过,怎么突然要来吃宴席了?”
冯氏也不懂,她刚刚就是跟折思之在揣测此事,“难道是你祖母送信去给他们说在家里受委屈了?”
这也是极有可能的。傅老太爷虽然不着调,却也愿意为妹妹出头——之前在京都就出过不少头。
折思之闻言摇头,“我去问过阿娘了,她说没有。”
冯氏撇嘴,“ 那是为了什么?”
折思之叹气,“不论是为什么,到底是我的舅舅和表弟,也不能拒绝,还是多提防着点吧。”
平日里没闹出事情来还好,闹出来了,凭着孝道两个字他就占不着便宜。
这杀也不好杀,打又不好打,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他摇摇头,“我记得小时候,舅父还是很好的,家里没饭吃的时候,他也给我们送吃食来,谁知道后面就变成了这样。”
冯氏性子里带着烈,不然也教导不出来折寰玉这般的脾气,闻言便道:“那是你吃了他的饭,我可没吃,要报恩也轮不到我!”
折思之陪笑,“我也没想着让你们去报恩,娘子息怒,息怒。”
冯氏出了一口气,但还是很担心这对父子不走寻常路,到时候在宴席上惹出些事情来。便又连忙差遣人去打听了。
折皦玉第二日去安王府的时候一边泡种子一边问齐观南,“殿下,你知道我表叔和舅祖父吗?”
齐观南坐在一边看战报,闻言抬头,“知道一二。”
傅家父子在他眼里都是籍籍无名之辈,还是他去查阿萝的时候顺带查了一遍,便也知晓傅家的毛病。
他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折皦玉点点头,告状:“他们家之前不与我们往来,昨日里突然送了拜帖来,说是要来我们家吃宴!”
齐观南就懂了她的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让王德贵去查查。”
折皦玉满意的给殿下用小锤子锤了个核桃吃,而后安心的去种送莲春了。她今日将送莲春带了来种,准备换种新思绪,之前都是琢磨种子和土的问题,今日她准备琢磨琢磨浇什么水。
齐观南见她埋头挖土去了,好似将事情完全交给他的模样,好笑道:“就这般信任我?交给我查之后不管了?”
折皦玉忙碌中诧异抬头,“啊?殿下都查不出吗?”
齐观南:“查是能查出来,但是你不想想后面要怎么办?”
折皦玉只好认真想了想,道:“我还小呢,查出来当然是告诉阿爹阿娘让他们去管。”
齐观南一愣,而后笑起来,“是,你还是个小人。”
短胳膊短腿,跟梦里那个已经长大的姑娘还不一样。他便又记起了昨日的梦境。
那个梦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很美。
梦里,长大的她背着个紫藤萝编织成的藤萝在采花,里面装着她折下来的好几个桃子。有桃子,应该是六七月的模样。烈日之下,她勤劳得很,一个劲的去勾桃树,他应当是劝她歇一歇的,她偏倔得很,一定要去摘。
他没有办法,只好从萧元礼手里接过一把伞走了过去,替她遮阳。
梦境就在戛然而止,他醒来的时候便敢笃定这般为她撑伞摘桃应当在他“疯魔”的日子里算得上是美好又安宁了。
说起来,阿萝无论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在,都带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起来,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乱世之也有桃花园一般。
他又不由自主想到了阿萝的以后。梦是从他死的那一刻开始的,那他死后,阿萝怎么样了呢?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的性子,觉得按照自己的习惯,应该会给阿萝提前找好去处的,除非他的死猝不及防。
若是没有找到去处,那般的乱世,连他都去死了,她一个哑女怎么办?
折家还在吗?冯家还在吗?
她这般的性子,要是不护着些,怕是不好过。
他又低头看战报,战报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安平将军冯期之往北又打回了一座城池。
这无疑是振奋人心的,看见这份战报,齐观南都能想得到皇兄应该能几晚上兴奋得睡不着了。
他笑意盈盈的将战报收起来,提着木头做的水壶去帮着阿萝浇花,菖蒲和栀子从他面前追闹而过,倒是有了一点梦里的那种安乐。
折皦玉忙完了抬头的时候就见殿下很是高兴,她好奇问,“是有什么欢喜的事吗?”
齐观南:“你舅舅安平将军打了胜仗,将安平以北的笋岗,歧坪都夺了回来。”
折皦玉便也高兴起来,“舅舅好厉害!”
她道:“我也没见过他几面,但我知道他以一己之力护住了安平,被人称颂。”
晚间回去的时候她跟冯氏道:“舅舅打了大胜仗,咱们是不是要写信去恭贺呀?晚间吃点好的庆祝庆祝?”
此时折思之还没带着寰玉冠玉回来,冯氏也没有别的路子打听到这种事,闻言又惊又喜,抱着阿萝道:“你怎么知道的?”
折皦玉:“殿下说的——应该能说吧?殿下都能告诉我,应当马上就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