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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符还不够保险,虞绒绒和傅时画又各自掐了隐匿气息的诀,这才向着魔窟内而去。
上一次来这里,两人走到了某个位置,就惊觉到了危险,跑得仓促极了,这一次,已经算得上是熟门熟路的两人不出片刻,就已经抵达了上一次驻足的房间门口。
他们在这里听到了水镜中泄露的只字片语,傅时画的手指顿了顿,到底还是悄然打开了这间颇为隐蔽的房间的门。
房中依然空无一人,那面水镜静静地扣在桌面上,并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水镜这个东西,其实并不多么贵重,在修真界的普及程度几乎仅次于传讯符。
但能连同魔域与修真界,无视两界之间的隔绝之力的水镜,自然另当别论。
傅时画还在犹豫,虞绒绒已经一把抄起了水镜,手指在水镜周围补了若干个隔绝阵,再掏出来了足足十张封印符,把水镜正反面贴了个满,最后捞出来一张鲛缎,把镜子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一翻动作行云流水,虞绒绒把水镜十分谨慎地扔进了乾坤袋里的乾坤袋里乾坤袋,三重套娃保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傅时画比了一个“走”的手势。
——贴着同一个人画的隐身符时,彼此之间是可见的。
傅时画眼神有些复杂,却到底跟在了虞绒绒身后,再回手往桌子上放了一个猛地看上去很相似的水镜。
虞绒绒回头看到了他的动作,很是钦佩地点了点头,觉得论细节,还是要看大师兄的。
上一次没能上去魔宫白塔,两人此次反而都不怎么着急了。
魔君还在议事,而此刻毫无疑问,正是将魔窟认真探一遍的绝佳机会。
虞绒绒看了一眼傅时画,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魔宫依山而建,山便是魔窟,整座山的内里都被彻底挖空,烛火曲折地遍布满墙,直至穹顶,大小不一,明灭不定。
若非用了隐身咒,此刻想必两人的影子也会跟着微微摇晃的烛火一并弯曲出奇特的形状,想想都会觉得说不出的奇异。
烛火看多了,就算移开视线,眼前也会产生某种奇特的灼烧跳跃感,虞绒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倏而顿住了脚步。
虽然看起来是坦途,但她的面前,有一面阵。
毫无疑问,阵后面那些烛火的主人,一定都是在魔族中更重要的人物。
她还在思考要怎么办,却见傅时画已经拎着湛兮,连着那个魔神的颅骨,一并向着面前的阵递了过去。
看到虞绒绒的眼神,傅时画轻轻挑眉,很是轻松地传音道:“物尽其用。”
虞绒绒:“……”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
她还没腹诽完,湛兮的剑尖就已经穿过了那一面阵,紧接着,颅骨的底部轻轻触碰到了阵的表面。
傅时画拿剑的手从来都很稳,但这一刻,虞绒绒确定自己看到了他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轻颤。
来不及多想,虞绒绒已经将自己的手按在了傅时画持剑的手上,另一只手顺势抽出了厚厚一沓爆炸符!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样的轻颤,并不是是傅时画的手在抖。
而是整个魔窟都在震动!
他们的脚下有了明显的晃动,墙面上的烛火摇曳不定,有风自阵的另一边呼啸而来,吹起了两人的长发,连带而来的,好似还有某种真正的尖啸!
然而尖啸自然并非是从一面而来。
如此大的动静,魔宫之中的魔尊与诸多护卫显然也意识到了,浓郁的魔气在同一时间,也从他们的身后而来!
退是绝不可能退了,虞绒绒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爆炸符豪横地扔向了身后!
这样的扔,当然不是毫无章法的。
只见黄纸朱砂巧妙地穿梭在无数烛火之中,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燎边的可能,再以爆炸符又钩织出了一面爆裂阵!
虞绒绒的手空出来的同一瞬间,傅时画已经牵住了她,再带着她,以手中湛兮开路,一步越过了面前的屏障!
此阵乃是魔尊亲手所布,如此有人穿行,他自然有所觉,掠来的速度更快,他几乎都要看到面前那两个稀薄的、贴着隐身符的影子了!
但下一刻,稍矮的那个身影扬了扬手,于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魔尊觉得自己知道这两个兔崽子是谁了。
他脸色大变,整个人如黑烟般向前而去,竟是要不管不顾那些倾塌的烛火与几乎要被炸穿的魔窟墙壁,也要先将这两个人捏碎成齑粉!
按照修真界的境界来划分,魔尊的境界已经到了洞虚期,再向前半步,便要入灵寂。这样的修为,全力向前,要触碰到虞绒绒的衣袂,也不过是须臾。
直到他的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柄剑。
一柄浅灰色,并不多么明亮的剑。
魔尊暗道一声自不量力,魔气倒转,便要再向前几寸!
然后,所有翻涌的漆黑仿佛被骤然按下了休止符。
他看到了一双空洞的眼眶。
一具血肉无存的颅骨。
那双眼中空无一物,那具颅骨,也只是颅骨而已。
但魔尊却感觉到了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这样的感觉,只有他在登顶白塔,跪伏在那一片白光面前之时,才曾经有过。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甚至想要匍匐在地,变成最谦卑的模样。
黑雾凝固,魔气顿挫,铺天而来的杀气也不敌颅骨这空荡荡的一眼。
烛火摇曳,穿过那些雾色黑影,仿佛点燃了空洞的眼眶,再以火为眸,冷冰冰地注视这一片黑与红的世界。
只是这样一个顿挫,虞绒绒和傅时画已经掠远,渊兮掠出的速度比此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快,如此向前了不知多久,几乎已经快要感受不到身后魔气的时候,渊兮才终于停了下来。
虞绒绒和傅时画短暂地松了口气,又不敢大意地继续给彼此拍了隐身符,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湛兮和上面的颅骨,还来不及感慨这东西简直好用到仿佛此次来魔域的金手指,就先注意到了周遭的环境。
逃命太过紧急,两人压根就没注意周围的变幻,此刻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冲出了烛火满墙的区域,抵达了魔窟的更深处。
好似有风从不知何处的间隙中来。
他们的面前,是密密麻麻的石碑与雕塑,雕塑或盘踞在石碑之上,亦或雕塑本身,便已经是一座碑。
这些碑之下,则是形态各异的棺材。
虞绒绒沉默片刻,慢慢开口道:“我们这是……到了魔族的祖坟吗?”
第163章
这问题显然并不真的需要傅时画回答。
满地石碑高低起伏,满地棺材横斜阡陌,而在这样隐蔽且幽秘的魔窟深处,郑重其事,虽然幽暗阴森,却纤尘不染,足以可见此处的重要性。
便是在宗狄的记忆中,他被允许来到此处的记忆,也很寥寥。
魔族不讲究人类的节日,寿命极长,却也有祭祖的说法。
然而便是以宗狄魔君之子这般尊贵的身份,宗地也只来过这里一次,还跪叩在靠后的位置,足以可见血脉并非魔族尊卑的体现。
力量才是。
宗狄这一段的记忆很淡,因为位置靠后,他的视角里也不过只有片段,但信息已经足够了。
虞绒绒眯了眯眼,看向了居中再靠前的某个位置,抬手不偏不倚指了过去:“每一任的魔君都会提前为自己准备好谢幕时的居所,那一具,就是现任的这位老魔君的棺椁。”
不同色彩花纹的石质棺材与墓碑之间,到底还是有一条能容人走过的路。
很显然,虽然魔族的墓碑审美实在浮夸,却竟然也带了几分艺术感。而与人类如出一辙之处则在于,原来每一个生命在到了尽头的时候,愿望都是被记住,被了解,被知晓,不被忘记。
否则又为何要在墓碑的名字之下,再细密地列举生前的功勋。
一具具石碑,一行行的文字,如此走过,再看过,就仿佛从魔族的历史长河中走过,那些字中,有的极力掩饰,也无法遮盖其中的血腥气息,也有的魔君看起来碌碌一生,却为魔族带来了难得的和平时光。
能够寿终正寝的魔君并不多。
只是这样粗粗扫过,就能看到,大多数的魔君都是死于与修真界的对抗之中,而越是如此,他的墓碑就越是宏伟堂皇。
两人的阅读速度都很快,虽然放慢了脚步,却完全不用停下来,只是稍慢地继续向前走,直到驻足于现任魔君提前准备好的棺椁面前。
他的碑上还是一片空白,连姓名都没有书写,此外还预留出了大片的石材,显然是想要在这些地方雕刻上如其他人一般繁复精美的雕塑。
粗略回顾一下这位老魔君在位之时,断山青宗的无数次魔兽潮,以及各个封印的动静,毫无疑问,他或许将拥有这片墓地中,名列前茅的壮观墓雕。
虞绒绒边这么想,一边随手在面前的棺木上摸了摸。
然后,她的手指倏而顿住。
能够被魔君拿来做棺材的石材,自然从来都是最独一无二,最名贵的玉石,这样在天地精华之中孕育出来的奇瑰之物,本就可以隔绝一些感知。
但她的手指触碰在棺材壁上的时候,心底猛地跳了一下。
这个感觉……很熟悉。
与她从小楼上掠下,站在荷花池边,再第一眼看到那一朵异常绚烂的荷花时……如出一辙。
甚至一定要说的话,或许还要更浓烈一些。
天道意识的碎片之前当然有一些奇特的互相感应。
而今她有了两块碎片,那么感应变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大师兄,我想,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虞绒绒收回手,看向面前严丝合缝的棺材盖:“但是……要掀别人的棺材盖,是不是未免有些不太尊重?”
“还没人躺进去呢,不过空墓罢了。不必在这种时候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傅时画抬手,边这样说,手指已经一并用力,剑气顺着棺材顶的边缘走了一遍,然后微微抬起,再向着前方一把推去!
石块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地响起,仿佛倏而惊扰了此处长久的寂静,再带起了绵延却突兀的回音。
有黑雾沿着手指覆盖而下的阴影悄然蜿蜒,眼看就要触碰到傅时画的腕骨。
虞绒绒已经反手拎起了被傅时画暂时放在了一边的湛兮,拽开傅时画,一剑劈下!
她劈的毫无章法,空有剑气却到底发力不对,纵使如此,湛兮也已经在半空与黑雾遭遇,发出一声金石交错般的铮然!
黑雾显然也意识到了虞绒绒的剑法极差,雾色倏浓,就要再起而上!
一只极漂亮的手握住了虞绒绒的手,再带着真正的剑意,重新与那片黑雾对撞!
傅时画的长发被这样的对冲之力激荡到向后飞起,黑雾也有几分被吹散,而虞绒绒也已经反应过来,飞快送了剑柄,旋身向后,再从怀里摸出了一沓爆爆符!
黑雾的两击落空,再隐藏在棺材之中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于是越来越多的黑浓魔气从棺材中涌出,再形成了一个颇有些眼熟的身影。
“魔君?”虞绒绒惊疑不定,低声道:“怎么好似湛兮对他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