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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画面无表情地拎着贴着热气腾腾符的肉夹馍,打开包在上面的层层油纸,让内里的香气散发出来,席卷了整个小牢房,再悬在了耿惊花上空。
一时之间,两侧牢房乱踹墙的声音都低了,取而代之变成了谩骂。
“格老子的!哪个搞了肉来这里!!他妈的我大半夜的饿晕了吗?怎么闻到了肉香?”
“哪个杀千刀的搞到肉了!快给我也来一口,太想吃肉了我,他妈的吃独食的我咒你生了儿子没xx!”
……
污言秽语从四面八方而来,耿惊花终于闻见了这般香气,抽了抽鼻子,缓缓醒来,再听到了四处的谩骂。
他揉了揉眼角的眼屎,面无异常毫不在意地接过傅时画手中的肉夹馍,放在鼻子下面再闻了一大口,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旋即,他气沉丹田,倏而开口:“骂骂骂什么骂?就你们长嘴了?这年头,哪个生儿子哪个倒霉,爱没什么就没什么,关我屁事!就吃肉,就吃肉,馋不死你们!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儿啊!”
一时之间,牢狱里骚动更盛,关都被关起来了,怎么还有人管上自己的嘴了?
哪里有人肯真的闭嘴!
虞绒绒目瞪口呆地看着耿惊花一边大口咬着肉夹馍,故意发出砸吧嘴的声音,再在每一口的间隙里唾沫横飞,舌战群雄,有些瑟瑟发抖地躲在小牢房的角落里。
直到耿惊花将那肉夹馍吃完,再一伸手。
虞绒绒:?
耿惊花举了半天手却毫无回馈,不由得有些不满地皱眉看去:“我的油爆腰子馕坑肉烤羊肉夹饼子呢?”
一刻钟后,虞绒绒傅时画和二狗被耿惊花赶出了牢笼之外,面面相觑。
“明天一定要有油爆腰子!三个!没有油爆腰子别来见我!”
有那么很多个瞬间,是真的很想扔着耿惊花在这儿不管了的!
两人一鸟踏着夜色重新出了万无大牢,脸色极其不佳,然而天色已经即将微白,约定了第二日再见后,俏狗花临走前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们也知道的,不是我八卦,而是毕竟情况特殊,有些事情我不想听也能听到。”二狗清了清嗓子:“其中我比较在意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他们说来浮玉山的弟子越来越少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知道浮玉山地处西北荒芜之处,但……你们还记得那日招入门弟子时的盛况吗?只是一处小镇便如此多人,浮玉山怎么会少人?”
虞绒绒微微拧眉,她也确实感受到了浮玉山的人丁稀少,但她以为这是她才入此处不久,知之甚少,所见也少,所以没有在意。
二狗继续道:“第二件事则是……据说近来有许多人在闹事。具体闹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他们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提及了万无大牢。我思考了一番,他们会这样抓我们,也基有可能把其他门派的弟子也扔了进去,其中可能总有人发现了失踪与不对头!”
虞绒绒和傅时画记下这两件事,时候不早,二狗说完便急急向着小渊峰的金丝笼而去,剩下二人直奔学舍,躺了不到三炷香的时间,再做出一副有些困倦的才醒模样,与同门弟子们精神抖擞地去上课。
一开始,同班弟子还能坐满一整间学舍。
再后来一些时候,人竟然慢慢少了起来,班师说这些人是未能坚持下来学业,离派而去,虞绒绒心中觉得莫名,却也无从考证。
如此连续大半个月后,虞绒绒脸上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虽说进出万无大牢、解开内外符阵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已经到了提笔落线的地步,但她整个人的腰身好似都瘦了一小圈,连第一日吃的时候觉得世上竟有如此美味的炒凉粉都觉得不香了!
再反观在牢笼中过于津津有味,逐渐油光满面的七师伯,虞绒绒终于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七师伯还想在这里住多久啊?”
耿惊花摇晃着身体:“被关的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是不太急,只是我很好奇,这左邻右舍牢房里的人都换了三批了,可见这浮玉山也不是真的关了人进来以后,便要不讲道理的一关到底,总是要审疑犯的吧?怎么你提也不提,问也不问我们这几日的动静?”傅时画坐在一旁的草垛上,微微挑眉:“若是七师伯有什么旁的计划,再在这里多留几日也是无妨,但起码……或许应该先告知我们?”
耿惊花微微笑了起来:“第一日来这里的时候,还能炸掉一件囚室,怎么现在都快要背下来此处的符阵了,反而束手束脚了起来?”
虞绒绒愣了许久,慢慢站起身来:“炸掉一间囚室?我?那间囚室是我干的?”
二狗倒吸一口冷气:“二爷爷不在的时候,你们竟然如此惊天动地吗?”
耿惊花微微掀起眼皮:“不然是谁?”
虞绒绒陷入了沉思。
傅时画挑了挑眉:“原来如此,倒也……不是很意外。”
二狗也想起了什么,甩动头顶的红毛:“确实。”
虞绒绒的沉思更沉了些。
半晌,她从袖子里后知后觉地掏出来了一副皱皱巴巴、边角已经有些破烂了的宣纸,慢慢展开来:“……总,总不可能是这个吧?我真的就是手痒、随便画了几笔罢了!”
……
“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几笔就有此等效果!”有人拍案而起,怒声反驳道:“那可是一整件茶室,而且是有符阵掩盖保护的茶室!”
才悠悠醒来,脸色还有些不好的老林长老扫去一个眼刀:“哦?是吗?却不知程长老有何其他高见?要炸掉一间囚室,程长老需要几笔啊?”
对符之一道一窍不通的程长老噎住,半晌才道:“你们这些神神叨叨的符修很了不起吗?!我才不管要用几笔,总之,找出那个人是谁,万无大牢可以炸,但决不能影响到小虎峰下我们的大业!”
第48章
浮玉山暗潮涌动中,几位长老倾尽全力却依然遍寻不得的那张引起了囚室爆炸的宣纸符线图,就这么展开在了一间囚室之中。
耿惊花垂眸扫了一眼,脸上笑意更浓:“还说不是你?”
二狗睁大眼,踩在宣纸边上,显然很想看清媲美于将自己炸光毛的符到底是什么构造。
虞绒绒也眉头微皱,仔细看了片刻,确认这符与自己当时炸二狗的符,并无半点相似之处。
“是我……吗?”她十分迟疑地问道,再看了一眼耿惊花笃定的眼神,重新垂下头来,落在那张几步便勾勒得栩栩如生的山川画像上:“好吧,竟然是我。”
既然并不相似,效果理应千差万别。
可最后的呈现居然都是轰然一声爆裂,要么炸人炸鸟,要么炸山炸茶室,很难不让虞绒绒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爆炸方面有什么天赋。
怎么说呢,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挺会炸的。
她甚至想现在就掏出散霜笔来比划两下,看能不能直接炸穿这里,把七师伯捞出去完事儿,也省得每天跑来跑去。
“符啊,不要拘泥于那些线,要去看,你当时看到的是什么,想到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画出来的才是什么。”耿惊花在摇摇椅上悠然道:“这么多天,进出万无大牢这么多次,你看到什么了吗?”
虞绒绒从自己很会炸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很是一愣:“我确实看到了很多……但是我应该看到什么吗?”
耿惊花饶有兴趣道:“说说?”
虞绒绒想了片刻,挑着山色风景与浮玉山课常生活说了几句,再说到了这半个多月来,见了三五次的月下囚徒,最后抿了抿嘴,才道:“还有一道只出现过一两次的声音。”
耿惊花微微挑眉,慢慢睁开眼:“声音?”
“但最近没有再出现过了。”虞绒绒揉了揉眉心:“他似乎知道我在浮玉山做的所有事情,但好似除了点拨了我两句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动作。我也有留意是否有哪位长老的声音与他相似,目前来说还一无所获。”
“哦,点拨啊……”耿惊花晃了晃稀疏的胡子,有意无意掠过了声音这件事:“是了,做师父是要点拨点拨徒弟,没错,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虞绒绒没想到自己这一段洋洋洒洒说完,耿惊花的重点在这里。
这老头儿不靠谱惯了,猛地冒出这么一句,竟然有一种让人对他竟然突然良心发现了的感动。
可惜她刚刚升起了些许期待,便听耿惊花继续慢悠悠道:“确实是这个理,是这样说没错。可那和我老耿有什么关系呢?我毕竟只是个七师伯啊。”
虞绒绒:“……”
???
行吧,权当她刚才的感动是喂了狗吧。
这一夜总之又是这样好似毫无进展地过去了,但虞绒绒回到学舍后,却难得地有些心绪难明。
既然那囚室爆炸案竟是出自于自己的手笔,那么自己此前觉得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声音与那一声轰然有关的推测,就可以全数推翻了。
这样的话,那个人……会是谁呢?
而且,为什么七师伯听自己说了那么多蹊跷的事情,却竟然毫无反应?两侧的囚徒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唯独七师伯在这里安然无恙呢?
他好似早就知道这一切、甚至像是在鼓动怂恿自己再做点什么大胆的事情。
总不能真的是炸了小虎峰吧?!
虞绒绒心底的猜测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清晰。
她觉得七师伯在等什么。
像是在等她真的去做些什么,又像是在等一件别的事情。
又或者说,这两件事本就是联系在一起的。
因为她总觉得耿惊花有些话不像是在对自己说。
万无大牢里,总共只有她、大师兄和二狗。
不是她,也不会是傅时画,当然……也不会是满嘴流油日肥一日的二狗。
那么是谁呢?
是那道声音吗?那道声音能看到这里的一切,当然也能看到七师伯。
再听到七师伯满口胡言的暗示。
比如要她炸了万无大牢,要她在进出这里这么多次后,记住这里的符与路。
她按下自己满心的猜测,有些茫然地想,所以说,七师伯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那道声音吗?
那道声音是谁?是她的……师父吗?
又或者说,至少是……和她的师父有关的人?
……
耿惊花依然在一片大牢特有的奇异嘈杂中晃着椅子,嘴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但哼着哼着,他的小调突然哑了声。
如此乱晃片刻,他倏而开口,带了点奇异的恼火:“我都说这么明显了,你这个狗东西还没听懂吗?”
“我这一辈的御素阁小楼总共就八个人,谁能喊我七师伯?非要我说那么明白,你才肯理我吗?!”
“汲罗,人人都说你死了,我前两天也确实去小音峰转了一圈,也看到你的魂灯灭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耿惊花的语调微微一滞。
再停顿了很长时间,似是对这件事自己本就知道了结局的事情依然很难接受。
也像是因此想到了其他一些事情。
再很长时间以后,他突然开口道:“你们都他妈死没了,只留下我,很烦。很烦知道吗?”
“别躲在那儿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都他妈化神了,魂灯灭了也不等于真的死了这道理你指望我不懂?你有本事别绕过我啊,有本事也别装神弄鬼地和她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