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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绒绒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还好对方说溜就溜,绝不拖泥带水,话音才落,脚步声已经远了。

她这才继续向前一些,让开了路,让傅时画也钻了出来。

入目竟然是是悬崖边的一间茶室。

而他们二人竟然是从一侧的某处屏风中钻出来的。

很难想象几乎所有人都寻而不得的万无大牢的入口竟然在这样雅致却又意想不到的地方。

西北地区的悬崖边没有绿意,没有花色,有的只是一望无垠的连绵石山沙丘,这里一年四季的阳光似乎都很不错,此刻万里清朗,面前景色更是一览无余,却见那些原本暗沉的石山竟然在光线下缓慢地呈现出了某种瑰丽摄人的色彩。

仿佛有彩虹肆意地泼洒在了石面上,无数暖色不规则地层叠晕染开来,一层覆盖着一层,再随着光影的些许变化有了曼妙的色泽流转,好似有一只画笔在精益求精地继续泼洒色彩,只求这里的色彩可以更美丽,再美丽一些。

虞绒绒曾经在书里见过对此处的描写,当时那书里的作者仿佛要将一切的溢美之词都赠与此处,她读之还颇为不信。

直到此刻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色,她才刚刚知晓,原来那位作者所言不假。

有结界阻绝了峭壁四野的风,茶室中极静,虽然在雅致上略逊一筹,但既然敢在如此峭壁之上,过于雅致反而落了下成,就应该像现在这样,有些泼墨,有些写意,就足矣。

茶室有门,虞绒绒与傅时画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谨慎,再几乎是同时伸出了一根食指。

两人会心一笑,于是灵虚引路的幽蓝色泽重新亮在了两人指尖。

傅时画的声音在虞绒绒心里响了起来:“我看左边,你搜右边,先找乾坤袋,或者钥匙一类的东西,当然,如果有地图就更好了。”

两人分工合作,傅时画速度极快,虞绒绒在百忙之中偷偷扫了一眼,只见他过分娴熟地翻箱倒柜,虽然易容成了平淡无奇的一张脸,但仿佛只要是他,就可以让这样一张脸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虞绒绒收回视线,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傅时画的启发,自己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茶室并不大,不出一会儿就搜罗完毕,果然找到了一大串钥匙和一张地图。

钥匙上没有标识,但看起来很像是牢狱中每一间门的钥匙。

地图则是整个浮玉山的地图,并不十分细致,但却在某一座山峰的侧面,落了一个不太起眼的红点。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现在的所在。

虞绒绒沉吟片刻:“钥匙我们不能拿,否则太容易被发现。地图我已经记住了,最好也先放回去。我们先继续去外面探探路。”

傅时画也正有此意,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寂静无声地向外走去。

第41章

防风沙的结界笼罩在所有建筑物上,但显然这样的结界也并非真正密不透风,依然有些干燥的风从结界之间的缝隙泄露进来,连带着呛人且让人很难适应的风沙味。

虞绒绒走得一步三顿,做贼心虚,鬼鬼祟祟,终于忍不住在心底道:“七师伯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就算这里是浮玉山的领地,如果我们亮明身份的话,对方怎么都要给我们三分面子……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落入大狱吧?”

“理论上当然是这样。”傅时画颔首:“但你用什么证明你是御素阁的弟子?”

虞绒绒一愣。

却听傅时画继续道:“你的外阁弟子腰牌刚被收走,新腰牌还没做好,七师叔这么着急走,很难说不是早有预谋。”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但……

虞绒绒问道:“那大师兄你的腰牌呢?”

傅时画气定神闲地一摊手:“我不用腰牌。”

虞绒绒不解其意。

“一般来说,我刷脸就够了。”傅时画继续道,他一步跨到了虞绒绒前面,比她先一步向外探了探身,再回首冲她勾了勾手,做了一个没有问题的手势:“但显然,至少刚才在剑舟上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虞绒绒:“……”

怎么说呢,大师兄那张脸,确实很容易被模仿,但绝难被超越,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比腰牌好用。

所以总之,无论缺少了其中哪一环,他们都落不到现在这个境地,但既然已经入了狱,他们又偷跑了出来,也已经不好再去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否则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就说明,更显得平白挑拨了两派关系。

不得不说,耿惊花在这件事情上,看似糊里糊涂荒唐行事,其实早就把他们两个人一起算计了进去。

但现在想到这些、再说也已经迟了,木已成舟,总不能再回去乖乖坐牢,还是先逃吧。

山巅上有很多间茶室,每一间之间都有回廊相连,有的茶室中摆着刺绣屏风,有的则是壁画山水,甚至有几间只是普通的一张白布,还没来得及挥墨其上。

或许都是万无大牢的入口也未知。

走了这么久,这许多茶室竟然都空无一人,兴许正是狱卒们巡查的时间,虞绒绒也从一开始的紧张逐渐放松了下来。

每一间茶室外的山峦起伏都不太相同。

但每一种色彩与线条都有各自不同的奇妙味道,而落在本就对这一切十分敏感的虞绒绒眼里,便又多了一层感觉。

她觉得自己看山不是山,看云不是云,越看越怪,越怪又越想看,看了以后又十分手痒,很想真的画点什么。

想什么来什么,某间茶室里真的有宣纸墨水平摊在桌子上,虞绒绒四顾无人,仔细看了看那纸确实只是纸,于是悄然驻足,起笔沾墨,洋洋洒洒勾勒了几笔山脊,再拿起那张纸抖了抖,收入袖子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抬足小跑跟上了傅时画的步伐。

——浑然不知自己既然看了这么久的山峦起伏,手痒了这么久,下笔便是浓郁饱满的符意。

所以在她走了片刻后,寂静无人的茶室里,突然有风起。

桌案上剩下的那些宣纸乘风而起,隐约能看到上面泅下的墨色勾勒的线条,而那些线条被风充满,一笔一笔浮现出来,再一道一道连接。

最后一笔首尾相连的时候,空气里有了一瞬间的静止。

片刻后,一声轰然冲天而起!

竟是将那间茶室彻底炸成了废墟!

两人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都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

虞绒绒惊道:“怎么回事?是我们被发现了吗?”

“不见得。”傅时画一把拉起她,腾身而起,落在了房梁上的同时,整个万无大牢里开始警铃大作。

整个万无大牢已经数十年没出过任何变故了,如今警铃乍响,大牢中顿时乱作了一团,脚步从四面八方慌乱响起,无数带着油彩面具的人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都向着爆炸声响的方向惶然跑去,两人对视一眼,悄然跃下,混入了慌乱的人群中。

傅时画伸手抓住了一个仓惶跑来,还没跟上前面大部队的狱警,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围嘈杂极了,对方也没感觉到这声音陌生,慌乱道:“难道是南二所的那位炸开了牢笼?又或者是有人越狱?我也不知道啊!”

傅时画又道:“等等,你们都跑出来了,东西谁看?”

“典狱长很快就到,这么多人呢,东西在东三所很安全。”那人的声音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不和你说了,我赶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别是我负责的那块儿出问题了,我就只是去打了会儿斗地主啊!”

虞绒绒瞳孔地震,她还以为这儿没人是因为大家恪尽职守呢,结果搞半天居然在斗地主!

那是不是还有人在搓麻啊!

那人说完拔腿就跑,傅时画也拉着虞绒绒一起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虞绒绒早就已经不认路了:“我们这是去哪里?”

“他不是说东三所吗?”傅时画抬手指了指两人刚刚路过的某间茶室门口右侧的小字:“你看,这里写着北一,我们向东去。”

虞绒绒跟在傅时画身后,在心底算了半天,才算清楚东南西北,傅时画的脚步已经停下,神识一探,发现标着东三所的房间里正好空无一人,于是挑开门帘,闪身而入。

房间内果然有许多柜子,其中几个抽屉像是才打开还没合好,虞绒绒眼尖看到了一截熟悉的布料,上前一步拉开,果然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那只乾坤袋。

“二狗在这里吗?”虞绒绒一把抄起乾坤袋,再将傅时画那只丢给他。

“不在,但这里有个鸟笼子。”面具挡住了傅时画的神色,他上前从鸟笼子里拿出了一根色彩鲜艳的羽毛,仔细看了看:“是二狗的。”

虞绒绒一惊:“怎么会掉毛!二狗该不会被抓走炖汤了吧!”

傅时画承认自己没往这个角度去想,但一旦顺着这个思路,就很难不去想二狗被扒光了毛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再用一根手指拉开鸟笼子的门,观察了片刻笼子上的锁:“是从里面被破坏的,二狗应该是自己先跑了。可惜了。”

虞绒绒才放下心来,顿时又被傅时画最后三个字惊到:“可、可惜什么?”

“……啊,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傅时画显然不怎么担心的样子:“放心吧,就算你我都死了,二狗也不会死的。它指不定去哪里快活了,我们先走,说不定会在路上遇见它。等到那位典狱长来了,我们怕是想走都走不了。”

虞绒绒将信将疑,但又想到二狗曾经给了自己的那两根神奇羽毛,也就信了大半。

既然已经找到了乾坤袋,又见二狗已经逃脱,那便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寻找了,傅时画拉住虞绒绒,掐了个剑诀,如风一般悄然掠过人群,终于从这层叠错落的茶室群中找到了入口。

门外不远处的半空中,肉眼可见有阵仗极大的一群人御剑而来,想来便是方才那人所说的典狱长了。

傅时画的速度更快一步,带着虞绒绒沿着墙边悄然而行,硬是在对方率众进入门内的同一刻,混在人群中跃了出去。

厚重的大门在两人身后沉沉关闭,符纹波动在门上闭合,虞绒绒心惊胆战了一路,到现在才终于放松了一些,两人不敢大意,向着山下疾驰了一段,找了个荒凉的地方,挥舞了几张银票,瞬息间便到了高梧域的某座城池之外。

两人这才真正放松了下来,脱掉了身上狱卒的衣服和面具,整齐放在了乾坤袋里,以备下次再用,顺便检查了一番乾坤袋的情况。

傅时画的乾坤袋附着了一整层剑意神识,自然无人打开,至于虞绒绒的……

“有少钱或者少其他东西吗?”傅时画见虞绒绒半天没说话,不由得问道。

虞绒绒沉默片刻:“……大约没有……吧?”

傅时画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大约?”

“总之,剑舟不在里面,散霜笔还在,其他东西……可能,大概,也许,没有少吧?”虞绒绒十分不确定道。

看到傅时画的眼神,虞绒绒小声解释道:“我的乾坤袋里,有些灵石,有些金银珠宝和银票,还有些衣服首饰和杂物……放太多了,就、就也没有计数。”

傅时画有些麻木地转回头去:“那就好。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虞绒绒却久久没有回他,傅时画一看,她正在看墙上贴的一张告示。

是浮玉山招收新一届弟子的公告,时间持续三日,好巧不巧,此刻还没有结束。

傅时画侧头看向虞绒绒:“你不会是想……”

“靠人不如靠自己,按照七师伯的话,我们来浮玉山,就是为了找个法子给我补道脉的。总之,还是要先进入浮玉山。”虞绒绒点了点头:“更何况,七师伯还在大牢里,如果能混入门派之内,我们行事肯定能更方便一点。大师兄觉得呢?”

傅时画轻笑了一声:“当然可以。做了一辈子御素阁的弟子,我也想看看其他门派的情况。”

虞绒绒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又想了想:“不过,可能还需要大师兄你压一压自己的修为,压到炼气中或者上境,想必就已经足够进入浮玉山了。”

说话间,傅时画身上的境界和气势已经连降了下去,他依然顶着那张稍有些像他原本面容,却又算得上是普通的脸,如此一来,就显得更加普通了一些:“这样?”

虞绒绒点了点头,与他一并向着城内走去,走了两步,又有些后知后觉地小声担心道:“……大师兄,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胡闹了?”

“比起七师叔,我们怎么样都不算胡闹。”傅时画一点也不担心:“是他带我们出来,又默许我们越狱的,之后无论出了什么事,只管推到他身上便是。”

虞绒绒深以为然,使劲点了点头。

城池并不多大,甚至不用问路和问人,一路前行时,所有人都在聊浮玉山招弟子的事。

“城东于家的小儿子据说去了就被看中了根骨,直接被几位道长带走了!我平时看那小子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快让咱家二娃也去试试,说不定呢!”

“为什么不让三妞去?我看三妞也行!”

“都去,都去,能成一个是一个!反正他们也与往年不同,好似也不要求年龄了,不然咱们把大娃也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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