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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连星,刀把五,并。”
“镇头,大飞,仙鹤大伸腿,挂角,镇。”
“拐打,中腹出头,立。”
……
傅时画听到她有些细碎的心声不断响起,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不断地双面推算落棋。
一开始他还有些似懂非懂,到了后来,他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二狗小声在心底问道:“老傅,她、她在说什么?是念一些我们不懂的咒语吗?”
傅时画沉吟两秒:“……如果有这种咒语,我可能会先试试看能不能把你变成猪。”
二狗大惊失色:“你怎么竟然还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傅时画道:“我危险的想法还有很多,你要听吗?”
二狗难以承认,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秒可耻的心动。
陈四也难以承认,自己竟然有那么许多秒的可耻心动。
傅时画天花乱坠,陈四如痴如醉。
而虞绒绒自弈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大师兄,你在听吗?”她在心底唤道:“我找到破局的办法了。所以……要杀了他吗?”
傅时画依然是和之前一样笑吟吟的声音:“好啊。”
于是陈四还沉浸在自己拥有了傅时画这样一张完美的皮的幻想中时,虞绒绒已经动了。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符,符上正有剑意若隐若现,她站在了距离傅时画斜前方大约一步半的地方,然后看向陈四:“陈真人,梦做完了吗?该醒醒了。”
她的声音清脆温和,陈四猛地从傅时画编织的美梦里回过神。
虞绒绒抬手,也将遮住面孔的兜帽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可爱的圆脸,她看向陈四,突然问道:“你会下棋吗?”
陈四一愣:“什么?”
虞绒绒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很巧,我正好看过几本棋谱。”
陈四心中突然有了些不详的预感,他顿了顿,悄然攥紧了拳头:“所以呢?”
虞绒绒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落在了他的手上,依然和声细语:“虽然不知道你手里是什么,但既然是棋局,我便按规则下了一局,落了子。”
她抬腕翻手:“请陈真人落子。”
陈四眼瞳收缩。
他明明站在棋局之中唯一的生位,且从头到尾都一动未动,但为什么面前少女的脚下竟然也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生位!
“所谓残局,也总有一个破局之法。”虞绒绒笑了笑:“这一局,我觉得我解的还可以,你觉得呢?”
陈四似有所觉,猛地低头向自己脚下看去。
却见自己所站的生位光芒竟然在渐渐熄灭!
就在他脚下生位逐渐消失的同时,黑白棋局变幻,残局之中,不断有棋子簌簌而落,眼看就要成合围之势,将陈四困于其中再行绞杀!
他此前便是用这一招杀尽了与他同行之人,当然知道被落子合围后的下场。
陈四不能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生死中磋磨了许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搏的机会。
下一刻,这位杀尽了同伴的白衣公子倏而扬起了他的那柄扇子,足尖一点,向着虞绒绒的方向爆冲而来!
——若是无法再次占据生位,便在自己的死成定局之前,将领域中的其他人都杀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六七步,陈四才起,虞绒绒便已经感觉到了有扇风迎面而来!
她甚至已经看到了那柄扇子的边缘变成了锋利的、闪着幽蓝淬毒色彩的薄刃,恐怕见血封喉。
但她一动不动,只向着傅时画的方向伸出了手,再将另一只手中的剑符向前挥去——
一声铮然。
通体漆黑的渊兮从她的颊侧探出,恰好在那柄扇子快要触及她鼻尖的同时,轻巧地挡住了陈四这般的暴起一击!
傅时画手腕微抖,剑意激荡,虞绒绒头上的珠翠摇摆成一片清脆叮当。
明黄符纸被那一剑斩开,然而符上的剑意却并未散去,好似在傅时画的剑意上再天衣无缝地承接了一段杀意。
重新持剑的少年站在圆脸少女的身后,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环绕过她,露出漂亮的一截腕骨,周身剑意缭绕,恰好将虞绒绒护在了自己近乎圆满的剑意之中。
他的剑极薄,剑身极黑,他唇边甚至还有些懒散的笑意,然而他的剑意却却带着一股肆意至极的恣睢,竟是硬生生将那一面淬毒的扇子裂成了一地散落的扇骨!
渊兮于瞬息之间再进,堪堪抵在了陈四的脖子上。
陈四所有的动作骤停。
白衣公子早已没了此前的风度翩翩,傅时画的剑气太过霸道又不讲道理,方才与他的扇子碰撞的同时,已经将他的发冠彻底震碎,甚至他的一整条手臂都在这样的碰撞中经脉俱碎。
陈四唇角带血,头发散乱,电光石火间,他终于明白了什么,不由苦笑一声:“还说你不是傅时画,我都要死了,死前都不能听到一句真话吗?”
傅时画十分真诚:“当然可以了。买一送二,给你听三句好了。”
“我真不是傅时画。”他慢条斯理道:“而我的这位师妹呢,虽然符画得不错,但其实道脉不通,算不得什么修真之人,你的棋盘困天困地,唯独不困普通人。”
“最后一句,反派死于话多。”傅时画的剑再向前平直递去,笑吟吟道:“所以你死了。”
陈四:“……”
我信你个……鬼。
他是在开头说了几句话,但后来明明是他在讲故事吧!话多的明明是他吧!!!
而且剑气都这么好辨识了,还说你不是傅时画!就硬说吗!!
他千言万语在嘴边,心头一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临死之前,陈四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他陈四这一生,努力过,拼搏过,被爱过,被恨过,做过好人,也十恶不赦,万死难辞。
但他竟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气死的,还是被剑气搅碎了心脉。
离谱,御素阁怎么有脸宣扬他们大师兄光风霁月光明磊落的?
他们是不是对这两个光开头的成语有什么误解啊!
查查字典啊混蛋们!
淦。
陈四“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手中一直捏的那那个东西宛骨碌碌滚了一路,最后停留在了虞绒绒脚边,静静地躺着。
是一枚白色的棋子。
目睹了陈四临死前所有精彩表情的虞绒绒:“……”
她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傅大师兄已经生动地演绎了自己之前对她说的话。
脸皮够厚,死不承认,能奈我何。
这十二字真言,怎么说呢?
确实……天下无敌。
第15章
陈四死得很透,且死不瞑目。
傅时画在他面前驻足片刻,俯身合上了他的眼睛,然后面无表情地将他扔进了火里。
虞绒绒有些唏嘘,但陈四到底是咎由自取,她的目光很快落到了自己脚边的白色棋子上,心道所谓的魔祟物竟然看起来如此普通。
一只鸟爪倏而踩在了上面。
二狗落在棋子上,仰头看向傅时画,然后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意思很明显。
傅时画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双鲛缎金丝手套,却径直递向虞绒绒:“你应该知道的,不要直接接触魔祟物,否则很容易被吞噬,控制,或是迷了心智。当然,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可以保持清醒,我也并不否认有些魔祟物确实毫无用处,但显然,这枚棋子有点意思,你可以看看。”
鲛缎入手的质感让虞绒绒很是愣了一下,她顿了顿,才将那双精致的蓝色手套戴在了手上。
浅蓝顷刻间融入了她的肌肤,只剩下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金线浮在表面,手背右下角有极小的一行字样。
【三百七十六】
看到虞绒绒的目光停留在上面,傅时画解释道:“是这双手套触碰过的魔祟物的数量。”
既然这是他的手套,很显然,这也极有可能便是这些年来傅时画收编清扫过的魔祟物的数量。
……是可以被称之为劳模的程度了。
虞绒绒边想,边小心翼翼地将白棋子从地上捡了起来。
也不知这鲛缎手套做了什么特殊处理,她能够细致地感受到棋子入手微沉,且极圆润细腻的质感。
她将棋子举到眼前,想要仔细观察一番的时候,眼前突然有错乱棋盘与现实交叠,再倏而消失。
虞绒绒一愣。
棋盘的线复又一条接一条地纵横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的目光移到哪里,线就随之蔓延到哪里,好似只要她一旦念动,目之所及都会变成她的棋盘,而她便会成为那个执棋之人。
她突然明白了之前为何陈四手握这枚棋子的时候,会那么笃定自信。
因为这是真正的领域之力。
几可比拟元婴甚至化神期的领域之力。
“看完了吗?”傅时画的声音响了起来:“看完了就喂给二狗吧,它也饿了有一阵子了,再不吃点,这傻鸟恐怕一会儿就不乖了。”
吃?
给二狗吃……魔祟物?!
魔祟物还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