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白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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梼杌一事后，青玄再也没有来过无妄宫。

无妄只是听说，莲花真君妙手回春，天帝身体大有好转。

九歌自从领了澄宁走后，也销声匿迹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偌大的无妄宫，就只剩下无妄一人，看着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她也不酿酒了，每日从宫门口提个几坛回来，消磨时光。

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有一天，无妄正在树下睡觉，一个软绵绵的肉垫拍了拍她的脸。

无妄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那个软绵绵的肉垫，突然增加了频率，劈里啪啦打在她的脸上。

无妄转醒过来。

看到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白狮子。

小白松了口气：“我以为你真的死于醉酒了呢。”

无妄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冲天辫的阶段，看到他如今的样子，声音也从奶声奶气的变成了雄狮的低沉，不禁十分欣慰，喜笑颜开。

“笑什么？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无妄盘腿坐起来，笑道：“有儿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然后她伸手摸了摸小白。

“谁是你儿啊！”小白嘴上说着，身子却不自觉地靠着无妄趴了下来，在她身边蹭了蹭。

他这个动作，不禁让无妄想起他小时候来。

“这次回来呆多久？”

“不走了。”

“哦？是什么让你转性了？”

小白顿了顿：“我听说你有劫难。”

“听谁说的？”

“不知道，妖界都传开了。”

无妄想了想，也只能是梼杌了，好家伙，还真是记仇。

“那你可要加紧修行啊。在我寂灭之前，至少让我看到你化形。”

听到她说寂灭，小白心道：竟然是真的。他突然有点难受，却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委屈巴巴的问：“你能不寂灭吗？”

“开玩笑的，谁能让我寂灭啊？”无妄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然后转移了话题，“跟我说说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小白像倒豆子一样打开了话匣子。这些年他去了可多地方了，认识了很多人，交了很多朋友，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威武霸气的名字。

白一刀。

听到这个名字，无妄面上变换过几种不同的表情，最后，她释然道：“行吧，至少挺好写。”

小白此次回来之后，变得格外的乖巧。

他每日修习的时间，甚至要赶上无妄喝酒的时间了。而且格外的粘人，每天都要寻着无妄，在她身边睡下。

无妄发现小白看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不安，像是害怕她下一刻就要突然消失了一样。很明显，他是真的觉得无妄大劫在即。

她不知该如何宽慰小白。

虽则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对于小白这样的孩子而言，死亡还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受到小白这个学霸的影响，无妄也变得上进了一些。

她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许多书，全是古书，很多文字小白都不知道是什么文字。

无妄动不动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一年半载。

小白也不知她在搞些什么名堂。只知无妄隔三岔五就会拓建她的书房，现在整个无妄殿，半壁江山都是书房。

无妄宫在这种浓厚的学习氛围中，悄无声息的过了一千年。

一千年后的某一天，无妄突然到后山找到正在修行的小白。

“一刀，我有东西要给你。”

虽然无妄对“白一刀”这个名字持保留意见，但是既然是小白自己起的名字，她还是很快就接受了。

时间久了也就叫习惯了。

除了每次叫他的时候，都觉得小白化形后会变成一个胡子拉碴的独眼大汉。

无妄把小白带到了无妄殿的偏殿。

小白从来没有进过这里，因为无妄也很少去。

他曾经问过无妄，那小屋子里是什么。

无妄给他的回答是——

祠堂。

此刻，小白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平平无奇，像是个仓库，其中一面墙上挂着的一幅人像。

画像上是个仙袂飘飘的美男子，眉清目秀，挺鼻薄唇，手捧吴钩，飘逸自在。这画像画的十分灵动，尤其是他那一双眉眼，像是在浅浅地看着你。

好个翩翩公子，小白作为一只公狮子也看得一愣。

无妄见小白呆呆的看着那副画像，便也看了过去。

她的目光在触到画像的时候，陡然一沉，那双平素里古水无波的眼睛，突然变得生动了起来。

无妄走到画像边，将它取下，要将它收起来。卷了一半，又停了下来，看着画中人，神色一言难尽。

“他是谁？”小白不禁有些好奇，他跟在无妄身边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她有什么八卦。彷佛她生来便是这样一副无悲无喜无情无爱的上神模样。

“鹤止。”

小白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鹤止是什么人？”

无妄伸手，小心翼翼的抚过画像，她看着画中人，竟勾起了一个似是怀念似是无奈的笑。

鹤止是个什么人？无妄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如果真要概括的话——

“是个好人。”

小白皱了皱眉，她从未见过无妄这幅神态。

根据他多年游历六界的经验，小白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明白了，他是你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你怎么不去追他？”

“他寂灭了。”无妄突然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我努力过，但我留不住他。”

无妄想起青玄来。

想起他持剑的身影，想起他清朗的笑，想起他璀璨如星的眼眸来。

她将那画像挂回原处，她看着画中人，良久，叹了口气。

她总想从青玄的身上看出些鹤止的影子来。然而，越是这么想着，却越是看出他与鹤止的不同来。

“鹤止他，是真的消散于这天地了吧。”她呢喃道，像是说给小白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过了片刻，无妄突然收了她那伤春悲秋的情怀。她从壁龛上取出一只盒子，递给小白。

“这个给你。”

小白打开来，里面是一枚舍利。

“这是什么？”

“你用它修行，可以事半功倍。”

她这话，小白是信的。

那枚舍利上，有温润充沛的妖力。

“这是谁的舍利？”

无妄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妖皇，羁无怀。”

见小白愣怔，她又解释道：“早该给你了。不过你先前妖力浅薄，用这个，怕你走火入魔。现在可以了。”

小白歪了歪头，最后一低头，把那枚舍利吞进腹中。

就在小白以为无妄宫里这种一神一妖一世界的生活将要持续到无妄大劫之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无妄宫。

青玄太子。

然而此时的他已经和几千年前大不相同。

他长高了不少，已经脱了少年的形貌，有些男人的样子了，但眉目依然干净俊朗。他的修为也大有进境，虽然还没有位列上仙，实力却远超上仙，飞升不过是时间问题。

对于他的到来，无妄有些意外。

然而，更让她意外的，是青玄的来意。

青玄想要到无妄宫修习，因为天宫中已经没人能教他。

“殿下想从我这里学什么呢？除了酿酒，我怕是没什么能教给殿下的。”无妄拒绝了他的请求。

“上神是六界第一人，如果上神都没有什么可教青玄的，青玄还能去何处学习呢？”

“我今日修为，不过是因为我活得久。殿下若是能活到我这个岁数，想必更胜于我。”

“那上神可能教教青玄，如何能活得久些？”

无妄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眉上眼间都像是挂着阳光，对着她谦逊有礼，耐心十足。

无妄笑道：“既然如此，殿下想要修习的时候，来找我便是。”

青玄行了一个大礼。

他来之前十分的忐忑，不知该如何面对无妄。他和项晚尘说过的话，虽然算不上多么私密，却是他绝不会说给无妄上神的。他对项晚尘动过的那一点点心，也是他对着无妄上神万万不敢动的。

那些只属于青玄和项晚尘的日夜，他既希望无妄上神忘记，又盼着她能记得。

无妄上神会怎么看他呢？她是否会觉得自己轻浮，觉得自己天真？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反复煎熬了他上千年。让他生出了深深的自卑。这自卑鞭策着他，让他在这一千年里修为突飞猛进。

但直到他再次站在无妄面前，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

青玄突然觉得，这千年的时间，彷佛都不存在一样。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和他喝酒聊天的项晚尘，而他们，也不过是昨天才刚刚道别。

这让青玄悬着的心落下地来，一旦放松下来，他的眉眼间又都是掩不住的笑意了。

“殿下在发什么呆呢？”无妄的声音，唤回了青玄的神思。

“上神叫我父君‘天帝’，却唤我‘殿下’。青玄承受不起。”

无妄忖了忖，觉得是他说的这个理，于是道：“太子既然说天宫中已无人能教你，我便来试一试你的深浅。”

听得此话，青玄立即集中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不敢大意。

下一刻，他感觉到一股极重的神威，压得他不禁半跪着垂下头去，喘不过气来。

“能抬得起头吗？”无妄的声音传来。

青玄使了十二万分的力，蓄着满满的仙力，才勉强抬起头来。在无妄的威压下，他只觉得一抬头，自己便要身首异处了。

“内修灵台，纳气，闭五感。可觉得好些？”无妄道。

青玄按她说的去做，果然，这次能轻松一点抬起头来了。

正当他要说话时，只觉得那威压又重了一重，将他死死摁在了地上。

“以后就这个力道，修习到你能抬起头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