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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折腾一下孟氏能让周氏好过些的话,赵嬷嬷也不再劝什么,横竖一个出身卑贱的妾室,算不得什么事。
“我这命啊……”
喝完药后嘴里满满都是苦涩的味道,人到生病时往往情绪格外的脆弱,周氏只觉得满心里凄凉的很。
丈夫不省心,对着个小妾情意深长,亲生的女儿更是不必多说,都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了,想想心里顿时就委屈的不得了,泪汪汪的叹息着。
“您这命啊再好不过了,您瞧瞧周氏您那些堂姐妹们,哪个有您日子过得舒心!不过一个贱妾,值当什么,看不过眼,便是打杀了发卖了又有哪个敢说句什么。”
赵嬷嬷给周氏掖了掖被角,她是周氏乳娘的女儿,从小就在周氏身边伺候,如今也是周氏身边最亲近的得力仆妇,有些话也只有她能在周氏面前开得了口。
在赵嬷嬷看来,周氏真的已经幸福的过分了,人得知足才能心宽长乐。
周氏生而尊贵,兄姐父母无不宠爱有加,就是成亲了,勇毅侯对周氏不好吗?
一个月回来内院的日子,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在她屋子里,又是周氏的亲表哥,更是处处容让,周氏也从没有受过婆婆的气,一个女人这辈子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可我就是觉得心里憋闷的慌。颜姐儿和我不一个心,脾气坏没嘴巴也不饶人,没规矩又无礼,天天就觉得我偏心。可她回了侯府,本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能少得了她什么,犯得着一点子东西都和宜姐儿计较嘛。”
听了赵嬷嬷的话,周氏吸了吸鼻子,她也明白赵嬷嬷的意思,但是她现在心里就是特别的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不痛快。
许颜华,勇毅侯,孟氏三个人交替的轮流让她心里不好过,想完糟心的小妾,周氏又气起不知轻重的女儿。
“大姑娘才回来,小孩子家性子懂什么,以后慢慢教就是了,您也不要逼得太急了。再说了,便是亲生的孩子也不能寒了她的心,您之前对宜姑娘也太厚了些。”
“唉,也怪我,当初要是我没有先去别庄,而是陪您一起上路,伺候生产,也就一准儿不会发生那事儿,大姑娘也不用在商家养到十来岁才回来,也能跟您更亲近……”
赵嬷嬷说着说着,也跟着懊悔起来,她总觉得若是当年她在场,必定天天一眼不落的看着才落地的大姑娘,不叫那个别有用心的商户娘子把孩子换了,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都是命啊……”
想到那时候生许颜华时的状况,周氏握着赵嬷嬷的手,也是唏嘘不已。
那是她千呼万盼才盼来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万分的珍重,偏许颜华出生的时机又是最坏的时候,她要操心表哥,操心娘家,又忙着出城避难,心力交瘁之下,孩子又早产。
全部事赶事都挤到一块去了,她实在无力照顾那个才出生就嘤嘤哭泣不止的婴儿了。
后来表哥打了胜仗回来,亲爹依然保住了宰相的官位,许宜华又长得很好,她就慢慢忘记了那会儿的事。
周氏闭着眼睛,再想起当初那个在她怀里嗷嗷啼哭的脆弱婴儿,青红色的皮肤皱巴巴的,眼睛都没有睁开,那个才是她真正的女儿,只见过一天就弄丢了她。
这个只在她身边呆了不到一天,过了近十一年才突然回到身边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得再也不能抱在她臂弯里了,她也是歉疚的。
但是这时候她也已经有了宜姐儿,那个她自小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她身上的孩子,她从小抱在怀里,陪伴着,亲吻着的孩子,十一年来喜怒哀乐挂在心头的都是宜姐儿。
现在一时之间让她重新把心都转移到颜姐儿身上,她也做不到。人心都是肉长的,宜姐儿已经扎进了她的心里,要怎么一下子剜出来呢。
而且想着宜姐儿要因为颜姐儿的回来,那个乖巧可人的孩子将会失去一切,周氏也觉得心痛。
有宜姐儿珠玉在前,颜姐儿就像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般,性子完全像个野孩子,不贴心,不温婉,委屈时就会正面顶撞她,闹起来不管不顾,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也许就是这样,她对亲生的女儿,总是无法亲近起来。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就在周氏思绪纷纷扰扰,情绪低落时,有丫鬟进来小声汇报,说孟氏已经过来了,正在门外侯着。
“让她进来跪着伺候着我打扇。”
虽然是夏日,但是屋里有冰山,加上深宅大院本就凉快,原是无需人特意打扇的,但是眼下周氏心里尽是不痛快,所以就找茬来让孟氏不好过。
就在孟氏进来时,又有丫鬟来报,说是宜姑娘来了。
周氏不再多想,挥手让许宜华进来。
许宜华身边的全养娘也是周氏的陪嫁丫鬟出身,在正院的人脉很广,所以许宜华的消息较之许颜华,要更加灵通。
本来全养娘是建议许宜华先不要过来探病,毕竟周氏这个病是纯粹的“心病”得来的,而且病得也不太光彩。
许宜华一是用不着侍疾,二是许宜华身份如今正尴尬,到底不是亲生女儿,她去了周氏说不定还要觉得脸上挂不住。
但是许宜华拧着眉左右想了一下,觉得她还是要来的,她确实担心周氏的身体,在许宜华心里,周氏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也只有周氏这一个母亲。
而且周氏待她从小疼爱宠溺,她也对周氏充满了濡慕和感情,若是没有许颜华的出现,她此时定也要过来,安慰周氏一下。
更何况她在侯府里只有周氏这一个依靠了,勇毅侯靠不住,表哥又远在宫中,身边还有个总要虎视眈眈的许颜华,许宜华心里的危机感很重。
“太太,您身体好些了吗?”
许宜华进来后就目不斜视,对跪着在远处打扇的孟氏完全视而不见,只是担忧的望着周氏道。
“恩,没有大碍。”
周氏还是不能起身,只是拉着坐在床榻边的许宜华的手,慈爱的拍了拍道。
“一早听说太太病了,我这心里就不安稳,在屋里坐也坐不住了,所以就赶紧过来看看。太太可要好好吃药,把身体尽早养好了,以后再不能病了。”
许宜华把脸埋在周氏的手里撒着娇,像往日一样和周氏亲昵。
“好好,听我们宜姐儿的。”
周氏抚摸着许宜华柔嫩的脸颊,眼睛充满了温柔。
这个孩子是她从嗷嗷待哺的幼儿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如今的样子也都是她一点点教导和雕琢的,在许宜华的身上她倾注了十一年的心血,怎么看怎么都满意。
“女学的暑期已经过了半个来月,今年你也没有出去参加诗社的文会和赏花会……”
周氏犹豫着提起,这事儿她早就发现了,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往年里,许宜华暑期也是经常出门的,她是女学里的乐水诗社成员,也是里面最拔尖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