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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说。”
甲一没有说话,僵硬着脊背坐了下来,看向案几上贴着标签的各种药瓶,还有几本线装的书籍,那些书都磨毛了边,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很是爱重它们,平常看得颇多……
这些日子,她都是在这里打发时间的?
皱了皱眉头,他收回视线,看她:“娘娘……”
“哥……”夏初七打断他,把药末倒入药盅里,严肃着脸批评,“咱能不这么见外么?分明就是两兄妹,搞得这般生分做啥?”
甲一微微垂眸,眼睫半遮视线,极为恭顺的样子。
“不敢,你是皇后娘娘。微臣不见外,那是得杀头的。”
夏初七斜着眼,不悦地瞪他,“甲老板,指挥使大人,非得逼我发飙还是怎的?”
旧时的称谓,旧时的语气,让甲一目光浅眯,怔住,视线迎上她审视的眼。
“娘娘,微臣很忙。”
他踌躇的语气,逗乐了夏初七。
她不自觉轻笑出声儿,“是是是,晓得你忙。你若不忙,我又怎会千难万难才请了你来?”
今儿是永禄五年十一月十五日,离夏初七从花药冰棺中醒过来已经整整两个月过去了,可她这个哥哥,统共也只见了三次。那仅有的三次,还只是匆匆一瞥。她知道甲一确实是真忙,锦衣卫指使挥兼五军都督,两个嵌了黄金的头衔戴着,他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她却知道,一个人有多大的权势便伴随着多大的责任,他平日里确实忙得脚不沾地,饭都吃不明白。
但不论他多忙,她做妹妹的,都必须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
甲一的岁数,在这个时代,运气好点,都可以做爷爷了。
可从洪泰朝蹉跎到永禄朝,他至今孑然一身,天天冷锅冷灶,孤零零的一个人,与一堆大老爷们儿泡在一处,让她不得不重操“做媒”大业。在今日之前的两个月,她一直没有闲着,让几个姐妹帮忙挑选,为甲一物色了十余个品貌皆佳的姑娘,想给这位身份特殊的国舅爷寻一房夫人。可甲一不仅不理会,还对她避而不见,弄得她不得不下懿旨“请”他过来。
鱼入瓮中,她悠哉自在,甲一却很头痛。
“娘娘,您到底所为何事?”
夏初七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他确实是个纯爷们儿,不像断袖,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儿很简单,为你找媳妇儿。”
“……”甲一无奈,重申一遍,“微臣很忙。”
“忙与找媳妇儿又不冲突。”
“我生活能自理,不需要旁人。”
“找媳妇儿又不是为了给你做老妈子的。”
“传宗接代?我更不需要。”
“你怎么就不需要了?”他的油盐不进,让夏初七有些恼火,声音拔高了。
甲一目光微凝,将了她一军,“那娘娘的意思,找媳妇儿便是为了传宗接代?”
这句话反驳到点子上了。他知道,夏初七最讨厌这种论调,最讨厌男人把女人被当成生养的工具对待。
果然,夏初七翻个白眼儿,不继续与他扯皮了,只是挥挥衣袖喊人,“金袖!”
金袖一直笑眯眯地立在边上,闻声儿捂嘴偷笑着,入屋把几幅早已准备妥当的美人画像捧了出来,平放在甲一面前的案几上,恭顺笑道,“指挥使大人,请过目。”
甲一眉头皱紧,瞥向夏初七,“什么?”
夏初七也回瞄他,“装傻?”
甲一垂下眸子,“我若是不看,你会怎样?”
夏初七托着腮帮,笑得很贼,“我会每日宣你来看。”
甲一沉下脸,“陛下不会允许的。我食君之禄,得为君办差。”
夏初七眨眨眼皮,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生生的牙来。
“你莫非不知,陛下他管不了我?”
若说这天底下,有谁能无视圣旨,还可以凌驾在陛下之上,确实非这位皇后娘娘莫属了。不过,她并非喜欢干涉朝堂政务的女子,更不想做武则天似的女强人指点赵樽的江山。两个月来,她大多数时候都浸心在“墨家九号”的药庐里,做她的“世外高人”,闲得蛋痛之余,便是为他做媒,做媒,做媒。
大抵幸福的人,总会希望身边每个人都幸福。
做她哥哥的甲一,自是首当其冲,遭老罪了。
念及此,甲一头痛不已。随手翻了翻案上的画像,也没看明白谁是谁,便哼了一声。
“一个也相不中。”
夏初七拍额,终于被甲一磨得没了脾气。
“甲老板,我说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甲一眉头紧皱着,看着她,不言语。
夏初七斜视着他,继续规劝,“哥,人不风流枉少年啦,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等你老了,想找姑娘,也没那力气了。还有啊,你可知道你现在都拥有些什么资源么?大晏国舅,锦衣卫指挥使,五军都督,人长得嘛……也还将就。这可都是姑娘们向往的高富帅啊,有这么好的条件,你不着抖着羽毛耀武扬威到处嘚瑟,过什么苦行僧的单身日子?毛病!”
“……”
看他不语,夏初七以为他被说服,再接再厉,“我做妹妹的,也不想干涉你的婚配……只是,你多多少少得亲近女子,像个正常男人那样才行吧?还是说……你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顿一下,看他抽搐着嘴唇,她严肃脸,“成,便是你说喜欢男人,也没有问题,我是很通情搭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