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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的人,仍把晋军叫着“叛军”,让夏初七瞧着不太舒服。
眉头微皱,她原不想再看,但这大婶子人热心,也聒噪。分析完形式,竟八卦到了晋王的私事,“听人说,这场仗原本打不起来的,哪晓得晋王府丢了一小妾,说就在灵璧县……这不,晋军疯了似的到处找人,愣是把战火烧到了咱这儿。你说冤不冤啦?”
丢了小妾?夏初七咬着包子,目光微暗。
“是晋王的小妾么?”
大婶子点头,就像自己见到过似的,描述得栩栩如生,“可不是么?长得水灵得很,可得那王爷稀罕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爷们儿妇人多得很,若不是人跑了,怕也注意不到……”
“李大婶子。”听她说得热闹,边上一妇人接了话茬,“俺听说的可不一样……那晋王身边,好些个漂亮姑娘伺候着,哪会诚心找一小妾?借着找人的由头,搜查叛党呢。”
“那是!”李大婶子也来劲儿了,“这晋王叛军从北平都打到灵璧了,来日得了江山,他便是皇帝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会在乎一个小妾?”
“死婆娘,说啥哩?”李大婶子话未说完,便被她男人狠瞪一眼,“你不要脑袋了,青天白日的瞎说啥?天家的事,要你多嘴?赶紧吃,吃了赶路,闺女等着咱哩……”
凉棚里还有在议论,夏初七却无心再看。
天下人都觉得赵樽不该只有一个妇人。
她跟了赵樽七年,在外人的眼里,也无非一个小妾。
或者说,连妾都算不上,只是他的附属品罢了。
“驾——”
她正思量,烈日下的官道又飞奔过来十余骑,高头大马,全做南晏军士打扮。他们像是渴得紧了,入了凉棚便找老板要水喝,大口灌下去还不解渴,索性找到水缸,拿着瓜瓢自行舀起来,便嘴里灌……天旱着,水比油贵,瞧得小老板眼睛都热了,却不敢吭声。
军爷来了,凉棚的人都噤了声。
那南军头目咂巴着嘴,迎着众人巴巴的眼,愣了一下,扯着嗓子吼道,“都听好了啊,打今儿起,长沟到灵璧的道路便戒严了,那边要打大仗了,回去各村各寨的转告一下,没事不要出来瞎逛,免得误伤……”
吧啦吧啦,那头目说了许久。
夏初七看着,心里略松。
看来不管什么样的政府,都得顾及老百姓的。南军能在战争开打之前,做一些减少百姓伤亡的安抚工作,也算不错。若这来自赵绵泽的政令,他其实也算是个务实的皇帝。
她心里的表扬未落,那头目看见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一步步走了过来,“咦……你是……”
夏初七心里怦怦直跳。
她确信没有见过这个人,若是做这番打扮都能被认出来,那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她装着害怕的样子,侧过身去,紧紧靠着杨雪舞,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细声细气的喊。
“相公……”
杨雪舞安抚地半搂着她的肩膀,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
“军爷,这是做甚?”
“这位小娘……”那南军头目顿步,与身边兵士耳语两句,那人点点头跑出去,从随身的马匹上抽出一副画像递了上来。那头目把画像摊在手上看了看,又上下打量夏初七,眉头越皱越紧,“先头觉得眼神儿有几分相似,如今看着却又不像了……”
他小声嘀咕着,不远处却突地传来一道笑声。
“大战当前,兵爷们倒有兴趣调戏小娘,真是让本公子开眼界了!”
那声音很好听,如同琴声袅袅,徐徐入耳,凉爽、清冽,似乎连夏季的燥热感都少了几分。他分明是一个男子,可妖娆的余音,却有着比女子更为柔媚的天籁之感。
南军头目是一个糙汉子,也是个本分人,上头把画像传到军中,他顺便找人也是尽职,如今被人奚落,加上发现夏初七与画像上的女子不论是着装、年纪还是面貌都相差甚远,便打消了上前细查的念头。再且,那马车上说话的男子,举手投足间,都似有浓浓贵气,他也怕惹上麻烦,赶紧拱手朝夏初七致歉地一笑,招呼自己的人骑马绝尘自去。
没了官爷在场,凉棚里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
夏初七顺着那些人好奇的目光,看向了那个人。
奢华的马车里,东方青玄只露出半张脸。
白皙得过分的面孔,俊美无俦的五官,在一群粗衣糙汉的面前,如若天人,凉棚中传来数道抽气声。人都在猜测他的身份,他却淡然而笑,没下马车,远远掠过夏初七,又朝杨雪舞浅浅一笑。
“小郎君,在下也去灵璧省亲,看你家娘子有孕在身,这兵荒马乱的,恐有不便,不如结伴同行一程,在下侍从众多,也能护个周全?”
杨雪舞早已认出了东方青玄。
他男儿装扮,一双眼睛却像女儿似的发着痴。
不等夏初七同意,已连连点头。
“行的行的,多谢大官人好心。娘子,你说哩?”
夏初七愕然地看着被男色迷了魂的“相公”,往嘴巴里塞入最后一口包子,漫不经心地嚼着,眯眼看着东方青玄的妖孽脸,无奈地垂目。
“好哩,相公做主便是。”
人生底事,光阴如梭。
一别两年有余,昔日故旧今再见,朱颜未改,到底世路险,人与事,皆已蹉跎。夏初七抚着隆起的小腹,坐在盛了冰的奢华马车里,看着面前风采依旧的男子,目光微微一闪。
“你气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