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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他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放不下美人儿,那么我劝你,还是回守北平吧。”
赵樽冷肃的眸中,掠过了一丝笑意,“我若是鱼与熊掌都要呢?”
东方青玄静静看着他,“你不听我,会后悔的。”
赵樽还未答话,一直在分辨他唇形的夏初七突地上前。
“赵十九……”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让我跟他去,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他不会怎么样我的。他说得对,形势对我们大为不利,尤其我们的宝音在北平,与他耗不起时间……”
“阿七,我此生最讨厌受人威胁。”赵樽目光凉凉地望住她,语气极为低沉。默一瞬,他突地冷冷一笑,“有人想拿整个江山来换你,我都不换,更何况区区一个居庸关?你放心,此一战,必胜。”
“可是赵十九……”
“没有可是!我赵樽若是拿妻换城,枉为男儿。”赵樽声音冷厉,说罢不再理会她,调转马头,挥剑沉声。
“晋军将士听令,继续攻城!攻必克,守必胜。”
“是!”
“攻必克,守必胜!”
嘹亮的冲锋号角再一次回响在昏暗的天地之间,只不过这一次,对手换了人。他不再是贪财胆小的傅宗源,而是悍勇无匹的兀良汗……还有极为了解赵樽战法的东方青玄。
若干年前,当两个少年在庭院舞剑,临风把酒之时,谁也不会想到,在未来某一个惨淡的月色下,会有这样一场殊死的恶战。
就在居庸关饱受锋镝之苦时,北平城也笼罩在一片金革之声里。
厚重的城墙上,“嗖”一声响,一名持弓的守卫被偷袭而来的神臂弓射中,凌空摔落下去,那一支冷箭当胸穿透身体,直直地射向一丈外的墙体,猛烈碰撞后,“叮”的落在青砖上。
箭杆上带着那兵士的鲜血,还有一封书信。
“陈将军,你看——”
离那支箭不过寸余的兵卒吓得白了脸。
等箭停下来不动,他方才小心翼翼的蹲身,取下信函,递给陈景。
“……是兰子安的手书。”
兰子安到底是读书人出身,凡事都喜欢走过场。这一封洋洋洒洒的千言信,是劝降来的,语气极是委婉,言词也很恳切,只可惜,秀才遇到兵,完全没用。陈景黑着脸只看了一眼,大抵意思看明白了,便“撕拉”一声扯碎,由着它片片飞出城墙,飘落在空中。
“传令下去,死守北平!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一句话,简洁,力量,气概十足,顿时激起热血无数。
“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呼啸的北风,呼啦啦的吹动着旌旗,却淹不住北平守卫的呐喊,也淹不住城外成千上万的南军呐喊着攻城的声音。
这已经是南军第三次冲击北平城了。
都说打仗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南军前两次攻城都无功而返,气势却没有丝毫的减弱。这一次似乎准备得更为充分,攻势也较之前面更为猛烈。
不得不承认,兰子安虽是书生,却自有一套带兵之法。
相较于攻城的南军,北平城守军兵力悬殊极大。
从人数上来说,南军几乎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从攻城的气势上来说,兰子安训练后的这一支南军,似乎一点儿也不比晋军差。从装备上来说,南军除了火器稍微弱了一些,装备也极为精良,骑兵猛,步兵烈,弓兵精,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上次北平一役的残兵败将,而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师。
可越是如此,陈景越是诧异。
他觉得,这兰子安的心思,难以琢磨。
他有这样的本事,若是一心为赵绵泽保江山,为何不趁早利用邬成坤攻城时的三十万大军做做文章,一鼓作气,彻底摧毁晋军主力?反倒让邬成坤在北平栽了大跟头,把小命都搭上去了,甚至于害得赵绵泽几乎完全失去了北平府的控制力,方才出来重整旗鼓?
可是,若他不是一心为赵绵泽保江山,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围攻北平,以解居庸关之危?
他不懂,也没有时间给他考虑。
在这个新的对手面前,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兰子安的攻城能力,比他想象的厉害了许多。
在他的指挥之下,攻城的南军,如决堤的江河一般,滚滚涌来,一波又一波,疲软便退,休息后再卷土重来,打得极有章法……所幸北平这座古城,坚固的城墙自有它的抵制之道,加之陈景早就架在城墙上的火炮,每一次都把南军的攻击冲散在城下。
兰子安就像一只兔子。
每一次进攻都是这样,来得快,也去得也快。
又一次冲锋,他约摸只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眼看无望突破北平城门,那密密麻麻的人影,又潮水似的涌退了下去。可他们与以前战败的南军不一样,即便是败退,仍是保持着昂然的姿态,并无半分颓然……
陈景知道,这是兰子安想要保存实力的打法。
懂得审时度势,不在晋军强大的火器下做无谓的牺牲,而是拼人力拼时间与敌人耗……单从这一点上看,兰子安比邬成坤精明了不知多少。
从古至今的战役都是这般,打一打,得歇一歇,修整一下。
当北平城浸入一片沉寂之中时,天空已微微泛白。
同一时间,居庸关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一轮同样惨白的月光,照着两个不同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