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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与南晏结有盟约,哈萨尔屯兵于此,勒令将士不得胡乱滋事。但兀良汗十二联盟自建立大汗国开始,便是“以战养战”。他们物资匮乏,需要从战争中获取物力和财力,方能继续作战。所以,居庸关一线的骚扰,一直未绝。
在北狄与兀良汗蠢蠢欲动之际,山海关守将元祐被建章帝赵绵泽派往江淮治水。但临行之前,元将军突染恶疾,卧床不起。据说此病来势汹汹,人一旦轻易移动,便会有生命危险。元小公爷痛哭流涕,写上陈情书一份,八百里加急回京,请皇帝派御医一名,前往山海关,或可挽救他于水火,可以再多活几日。
北边的情况于五月底到抵京师。
这一日,京师万里碧空无云,晴。
在皇城里御花园的北面,有一座用假山石堆砌而成的小山。在高高的假山上有一块约摸数丈的空旷平地,平地的中间,建有一座“望北亭”。这一年多来,赵绵泽除了在奉天殿和正心殿署理政务,待得最多的不是他的寝宫,也不是姹紫嫣红的后宫,而是这座亭子。
望北亭,顾名思义,是因为它面向正北方。
而且由于地势的原因,它也是整个皇城里最高的建筑物,站在望北亭上,可以俯瞰巍峨庄严的大殿,层层叠叠的红墙碧瓦,白玉栏杆,深宫禁苑……
一阵微风拂过,送来爽意。
望北亭中的栏杆前,年轻的帝王负手而立,一袭缂丝织造明亮袍子在风中袂袂翻飞,栩栩如生的金龙眦目而视,与他目光一道,冷睨着北方,带着一抹描不出的凄清之意。
“四哈!”
听见皇帝的吩咐,边上打扇的小太监躬着身子上前。
“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赵绵泽没有转头,只冷冷道:“宣兰子安来见朕。”
兵部尚书兰子安,在一个没有中书行省的朝廷中,已是大权在握的人物,不仅在朝中党羽众多,更紧要的是,他是赵绵泽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之人。
在这紧要关头被皇帝召见,兰子安自是知道缘由。
入得望北亭,兰子安对着赵绵泽的背影,先行施礼。
“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赵绵泽眉头一蹙,转过头来时,眸子里的红血丝极为清楚,看上去像是一夜未眠,“兰爱卿,朕准备派你做监军,前往北平府,务必督促好邬成坤。他虽能打战,兵力又比赵樽多出数倍,仍是不可大意。尤其邬成坤性躁又护短,容易得意忘形,你且记得时时警醒于他。大局上面,还得你拿主意。”
监军在战争中的作用,相当于皇帝的耳目。
可对于主帅来说,他便是悬在脑袋上的一把刀。
兰子安清楚赵绵泽的意思。
可考虑一下,他却问道:“殿下,晋王上奏疏称无意带领军政之权,并是在向陛下示弱。此时,陛下若是再行出兵,恐怕会落人话柄。”
不管是兰子安还是赵绵泽,他们无人相信赵樽会真的臣服,甚至放弃北平府藩王的身份。心里也都清楚,赵樽那样的做法,是为了以退为进的掌握主动权,从而制衡赵绵泽,也拖延时间。
“他不动,我便不能动?”
赵绵泽冷哼一声,目光再一次调向北边。
“朕已经等得够久了。不能再等!”
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气。
而他也属实等得太久,久得他都快要记不清那妇人的容颜了。久得他心里发虚,怕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哪怕一丝丝恨都没有了。
兰子安垂手立于一侧,眉心微皱。
“陛下,依为臣之见,此事还得三思而后行……”
“朕意已决,爱卿无须多言。”不待兰子安说完,赵绵泽便抬手阻止了他,续而看向张四哈。
“文房四宝!朕要拟旨!”
建章二年五月底,京师飞出的圣旨,从军驿快速奔向河间府。圣旨一共两道。第一道旨意的意思,大抵是希望晋王能主动撤藩,并且由北平布政使王卓之带入京师就“谋逆之事”审讯。
想当然,晋王必然不允。
于是,这才有了第二道圣旨。
赵绵泽在圣旨中,对天下百姓宣称“晋王赵樽身在藩地,却不思皇恩,违背祖训,擅离职守,有不臣之心,有谋逆之实等数宗罪……并严令辽东征讨军大将军邬成坤在河间府集中优势兵力,分进三路北上,合击北平,务必将晋军一举围歼。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建章二年六月初。
辽东征讨军兵分完毕,由三路从河间府出发,举兵诛讨晋王赵樽。沿途北上,京军几乎未遇抵抗,所到之处,横戟直扫,晋军或慌乱退让,或紧闭不出,或紧急逃离,毫无抗击之力。
京军原就骄横,一次又一次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让他们产生了“冷面阎王只是纸老虎”的错觉,士气大涨,戾气也在狂增。每到一处城镇村落,犹如蝗虫掠过,烧、杀、抢、夺,奸……恶事不绝,似乎忘了这是南晏土地,这些百姓与他们同为南晏人。
内战之祸,胜于外战。
内有京师胡乱砍杀,外有强敌伺机而动。
兵燹之乱,胜于猛虎。
老百姓叫苦连天,每有城池陷落,纷纷闭门不出。
恐慌、害怕、死亡的阴影……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在北平府。
建章二年六月底,京军长驱直入,兵抵北平府霸县。
此一役,晋军死守城门不出。京军叫阵三天后,遂攻,奈何久攻不破。京师围霸县城半月,由于粮草问题,再一次在霸县四邻抢夺,百姓怨声载道。有青壮年者,纷纷前往投靠晋军,天下百姓哗然,声讨连天,亦有臣工赶紧上书朝廷,要求皇帝严惩治军不严的邬成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