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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绵泽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焦玉等一干侍卫,目光仍然静静的,就像根本没有生气一般,语气温和万分。
“那你们呢?”
焦玉抬起头来,只看他一眼,又垂了下去。
“属下该死。属下等看陛下批阅奏折辛苦,想着惠妃娘娘既然来了……兴许可以抚慰圣心。”
“抚慰圣心?朕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主了?”赵绵泽今夜的脾气极大,声音虽不高,只话音刚落,青砖上便传出一道道“通通通”的叩头声。
胆小的张四哈,脸白如纸,哆嗦得唇都白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赵绵泽盯他一眼,看着他哆嗦的身子,突地又有些想笑。他想,若是那个妇人还在京师,若是让她看见自己这般模样,若是让她知晓他竟然思她若狂,不仅失了帝王威严,甚至失态得如此迁怒于人,她会怎样想?她又会怎样做?
不,她什么也不会做。她只会冷笑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然后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那是一个根本就无心的妇人。
慢悠悠的,他坐回椅子上,宝贝似的拿过桌上那两个捏得极丑的泥娃娃,拿袖子掸了掸他们的头,看向了那“楚儿”和“绵泽”的字样,想着她当初写这几个字时的心情,会不会是想与他长长久久,他嘴角微扬,竟是露出一抹浅笑。
下头的众人,脸上僵硬了。
为什么笑了?是要杀头了么。
张四哈这般想着,紧张地一阵叩头。
“陛下……饶了奴才,饶了奴才吧,往后奴才不出恭,也不敢乱走一步,不要说惠妃娘娘,便是苍蝇都不让飞进来一只。”
赵绵泽看他这般,唇角的笑收住了,却也没再发火,“下次胆敢再犯,要你脑袋。都退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众人,终是松了一口气。
张四哈叩着头,感谢着祖宗十八代保佑他,又逃过了一劫,也感谢着老天让他天天陪在皇帝身边,还能留下一颗脑袋吃饭,实在不容易。
众人鱼贯而出。
可焦玉脚还没迈出门槛,背后又传来他温和的声音。
“焦玉留下。”
焦玉拳心微紧,定了定神,慢悠悠回来,跪地垂目,沉声道,“属下在。”
赵绵泽的眼睛里,已恢复了一贯的笑意,望着面前相依相偎的两个小泥人儿,一句一句的发问。
“北平府天气如何了?”
“开春了,暖和了。”
“她如何了?”
“她……很好。”
“她的耳朵……可有好转?”
“属下……”焦玉手有些颤,头垂得更低了,“不知,未有得报。”
冷冷看他一眼,赵绵泽沉默了。
好一会儿,头顶才来他沉沉的声音。
“去!宣陈景即刻进宫。”
建章二年,寒食节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但北平府这个道常和尚口中的“龙蟠虎踞之地”天气却变化无常。晴几日,阴几日,雨几日,害得人们把冬春两季的衣物来回乱穿,打完喷嚏又着凉,直叹今年只怕不是一个风调雨顺之年,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一夜,白日晴朗,夜里却闷热无比。
一个人在床上,夏初七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自打一年多前耳朵出了问题,她的睡眠就不太好。以前,她睡觉的时候,常常讨厌各种各样的杂音干扰。如今世界一片清净了,她才发现,没有声音更可怕,更难以入睡。有时候她想,哪怕偶尔能有一点点耳膜的鼓嗡声也好,也可以令她振奋。
可惜,一直没有。
吃了一年多的药了,她的病,还是未见起色。如此一来,她倒是相信了那句“心病还需心药医”的老话,看来小十九不在了,她的心药也就没有了。
最开始听力出现问题的时候,她自己分析过原因。病根可以追溯到那一次北伐途中的锡林郭勒,为了捕鱼落入数九寒冬的冰窟窿。冰水灌入耳道,耳压不平衡,损伤了鼓膜。不过,若说那个是内因,小十九的事,便是外因。突如其来的刺激,她当时只觉气血翻腾,情绪难压,故而发生了突发性耳聋。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恢复。
但这么久都没有痊愈,她虽未放弃,也是习惯了。
夜,一片寂静。
她瞪了一会帐顶,索性拥被坐起,靠在床头。
赵樽离开晋王府快二十天了。
那一天从漷阴镇回来,他被左长史姜南叫去承运殿,见了几个晋王府署官之后,也不知讨论了些什么,只来后院与她说了一声,便匆匆去了护卫大营。
在北平府,受晋王赵樽辖制的共有三个护卫营,统共约有九万多兵力。他们分别屯在北平城外的三个行营,有营将们统领专管。赵樽往常也会过去,但他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不回的记录。这二十来天里,他中途只托丙一回来传过话,给她带了些小玩意,嘱她好生歇着,自己却未踏入府中半步。
来回也不过几十里地,到底什么原因托住了他?
夏初七不想胡乱猜,可敏感如她,大抵也知道局势有变。
就在赵樽离开的第二日,她便听到一个传闻。
同为洪泰帝儿子的安王赵枢,因私自购入上百匹北狄马,被人弹劾到了建章帝的面前,最后,建章帝以“意图谋逆”之罪,撤销了他的藩王头衔,废为庶人,便被押解回了京师。
这算是入了三月以来的第一件令举国哗然的大事。
朝堂上的人,都猜测赵绵泽这是要开始撤藩了。安王赵枢有没有“意图谋逆”没有人知道。但却都知道,在洪泰帝的众多儿子里面,他是最弱的一个藩王。
安王赵构做了第一个“刀下魂”,旁的藩王自然忧心忡忡。
就在赵樽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宁王赵析、湘王赵栋等好几个藩王,都有偷偷派人前往北平,想要私底下约见赵樽。他们找到同谋,以变制变的意图很明显,但赵樽长久不回府里,夏初七只能草草把那些人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