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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景亭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详情。
皇帝为什么要约太孙妃前往御景亭?夏问秋为什么可以翻过那高高的宫墙来惊了圣驾?到底谁告诉她御景亭里有皇帝还有夏楚,是谁拿了刀给她?个中隐情令人私下猜测不已。
但这些事情,比起昏迷不醒的皇帝来,都是小事。
一个九五之尊的存在,在于国家安定与朝堂平衡。
一个皇帝倒下了,有可能会让庙堂格局重新洗牌。
这件事才是关系到整个大晏的命运,关系到臣工命运的大事,与他们的未来息息相关。今日是洪泰二十七年四月十九。亥时,雷声更密,雨还未落下。乾清宫中,久病在家的宗人令秦王赵构,湘王赵栋,安王赵枢,小公爷元祐,朝中的三公九卿,都是一夜未眠,全部守在正殿里。
内殿里,太医院十余名太医正在倾力抢救。躺在明黄的龙榻上,皇帝面色苍白,头上缠着药布,身上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可青紫的嘴唇上仍是没有半丝血色,憔悴的样子,再不见昔日的英雄模样。
外殿里,一群热泪盈眶的臣子和儿孙们,吁声叹息,小声议论,更有甚者,有人压抑不住的伏地大哭,如丧考妣一般。而乾清宫的大门外,宫中妃嫔亦是闻讯赶来,哭声阵阵,将整个乾清宫衬得哀风森森。
“陛下旷世之才,德厚流光,不曾想遭此厄运,真是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啦……”老臣们的议论声,唏嘘一地。
赵绵泽负着手走来走去,不时看着内殿的门,目光深沉晦暗。
“劈啪——”
又一道雷电炸过殿堂,有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正在这时,帘子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长须老太医走了过来,撩起袍角,往地上一跪。
“殿下……老臣无能……”
赵绵泽目光一沉,慌忙问道:“鲁太医,情况如何?”
鲁兴国是洪泰帝的专司太医,被赵绵泽一呵,胡子微微一颤,语气极是迟缓,声音喑哑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垂死之人,“殿下,万岁爷脉微而伏,虚而涩,皆为……绝脉也。臣观其面色,其耳目及额已是青色,绝脉者,命不过三日。幸而先前有太孙妃及时施针,或可保得一命,但恐苏醒无望矣。”
绝脉又称死脉,太医为了避讳皇帝之疾,说得极是隐晦,可“不过三日”这样的言词,也是惊了一殿的人。鲁兴国又道,他的诊断是十来位太医商议的定案,非他一人这般以为。
一众人都僵住了身子。
可保一命,苏醒无望……几个字如雷震耳。
赵绵泽目光倏地一红,上前两步,一把揪住鲁兴国的领口,狠狠咬牙,“鲁太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鲁兴国花白的胡子直抖,看他脸色不好,伏在地上,狠狠叩头,哽咽的声音里,亦是伤感,“殿下,陛下此病症,应是古书记载的离魂症……”
“离魂症?那是何症。”有人不解地低问。
“所谓离魂症,是指人的心脉未绝,气息尚在,然情智不开,不动不语,无法自取……这类伤症,古书记载,亦有苏醒之例,可极为罕见。”
这样的解释很容易明白。
大多人都听明白了鲁兴国说的“离魂症”是什么。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个活死人。虽说是活着,其实与死人无异。
赵绵泽恨声,“一群饭桶,要你等何用?”
鲁兴国是一个在医术上颇有建树的太医,比起边上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太医来说,虽面上也有惊恐,但神色却是镇定不少。面色怅惘地看着赵绵泽,他长长一叹。
“殿下,臣等已然尽力了。太孙妃能保得陛下一命,已是奇事。眼下的情形,便是华佗扁鹊再世,亦是无能为力的……”
一槌定音,其意自明。人人皆知鲁兴国医术了得,成名数十载,宫内外都有“大晏第一神医”的称颂。这些年来,洪泰帝的身子一直是他在调理,如今他既然这样说,只怕真是回天乏力了。
赵绵泽一动不动了良久,终于虚软地坐回椅子上。
“自去。好生照看陛下。”
“臣等遵命,必将竭尽所能——”
太医们打了一个寒噤,脊背上的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裳。
他们都知,面前这一位储君,很快就将是未来的国君了。他的一喜一怒,便可决定他人的生死,从此往后,一言一行,更得小心谨慎,生恐触了他逆鳞。
一座城的人都在惶惶,电闪雷鸣越来越急。
子时一刻,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宫里的剧变外间的人尚且不知晓。大街小巷中,火光照不透这一层层厚沉的雨雾,可京师的突然戒严,仍是引起了人们的不安。
久居京城的人,政治觉悟都较高。
封路,锁闸,关城门,不准进,也不准出,这样的事情,在大晏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的结果,整个应天府地界都陷入了恐慌。京畿之地的大营里,火光通明,方圆几十里地,府邸大宅里未有一人入睡。
新一轮的风起云涌,就要到来了。
可宫里的消息全部断了,人人都知京里出大事了。
可到底出了什么事?无人知晓。
有人说,皇帝突染恶疾,情智不清。
也有人说,其实是皇帝已经驾崩了。但碍与北狄的和谈,为了边疆的稳定,秘不发丧而已。一个“皇上驾崩了”的消息被私底下传扬,越传越远,深夜不眠的茶楼酒肆之中,已经编得煞有介事。
城里的人想出来,出不来。
城外的人想进去,进不去。
于是,京师的城门便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所在。
城门口的内外都聚了不少的人,议论纷纷。各个城门全是皇太孙的人,虽人心惶惶,却并未混乱,一队队的兵士,如一支去黑蛇在城里游走,不论这些小民们如何讲,他们都一概置之不理,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低低逗乐子取笑。
暴雨一来,许多人开始找地方避雨,可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嘚嘚”传来。只见一行十来人疾快的靠近了紧闭的金川城门。为首的一个男子面色冷峻,目光凌厉,一袭颀长的身影骑在马上,迎着暴雨,样子极是威风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