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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兴许是这两年找不到合适的人,赵梓月憋了太多心里话,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一直到丫丫再一次舞着小手被晴岚抱回来,她才擦了擦眼睛,噙着泪珠子一笑,止住了话题。
“楚七,我多希望有一天,丫丫能光明磊落喊我一声娘……”
夏初七的嘴巴再次抽搐。
原本这般悲情的一句话,愣是被赵梓月说成了笑话。
她一叹,“是光明正大……我的公主。”
目光微亮,赵梓月嘴角含笑,“逗你笑而已,开心就好。”
这一回,换夏初七沉默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赵梓月带了一堆夏初七早就备好的礼物笑逐颜开地离开了楚茨殿。这些大大小小的礼物里,包括给丫丫准备的小玩具,给贡妃专程做的吃食,还有给月毓的名贵衣料等等,不一而足。
虽然她知道她们不缺这些东西。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要的只是贡妃的看法。
而月毓么……不知会不会把布匹用来擦屁股?
说起来,她都有些佩服自己了。终于,三尺尘埃裹了初心,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慢慢地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算计与虚伪。
肘在案几上,她托着腮,看着窗花笑了。
久久,双手捂住了脸,又深深地埋首下去,低低呢喃。
“赵十九,你再等等我……一定要等着我……”
夏初七趴在案几上,削瘦的双肩微微抖动着,一直没有抬头,紧咬的下唇,也没有再发出声音。直到殿中传来一阵低低的脚步声,她才将眼睛在袖上了擦了擦,微笑着抬起头来。
“见到丫丫的么?”
一个身着宦官服饰“太监”顿了顿,单膝跪了在她的面前。
“王妃……你有心了,属下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为人父者,想看一眼孩子,人之常情。”
夏初七看着晏二鬼通红的眼,耳朵里那一声久违的“王妃”,一直在回响,竟是酸楚难当,一直撞击胸膛,抽得生痛不止。在漠北大营时,多少人或开玩笑或认真地喊过她“王妃”,那个时候,她也是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北伐战争的结束,等待她披上大红的霞帔,戴上金光灿灿的凤冠,做赵十九明媒正娶的晋王妃。
可到底还是造化弄人。
她一步一步走到二鬼面前,低下了声音。
“时辰不早了,让二宝公公送你出去吧。”
“好。”晏二鬼没有反驳,慢慢地站起身来,看了她一眼,默了片刻,声音虽压得极低,还是能听出隐隐的一丝落寞,“王妃,我入宫来的时候,陈侍卫长……不,陈将军他托我带一句话给你。”
夏初七侧眸,“陈大哥他……还好吗?”
“还好。”两个字出口,晏二鬼微微低下头,“如今陈将军领了皇城防务,又掌着京师禁卫军,他忙得很。但是,兄弟们还是常常约在城东的聚仙楼里吃酒,元小公爷,定安侯也常常来……就是,就是说起殿下的时候……”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说着说着,竟是不受控制的哽咽了。
“说起殿下的时候,大家伙儿总是喝醉。”
夏初七手心攥紧,微微抬高头,轻轻一笑。
“你看你,还做过斥候的人,话又岔远了,陈大哥他到底说什么了?”
晏二鬼轻“哦”了一声,喑哑着嗓子道,“陈将军说,不论王妃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若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吩咐……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像殿下在的时候一样……谁都没有变……”
最后那几个字,他几乎是强压着情绪说出来的。
可是……还能像赵十九在的时候一样吗?
其实夏初七知道陈景、元祐和陈大牛他们的情况。尤其是陈景,封了将军,领了禁军事务,其实常常会出现在这座皇城。她要见到他其实很容易,但是下意识的,她没有主动去找过陈景,甚至也不太想见他。
因为陈景总是跟着赵樽的。
可以说,她与赵樽走来的一路,都有陈景的身影。
往常,有赵樽的地方就会有陈景。
可现在,有陈景的地方,却没有了赵樽。
她有些接受不了,她不想承认自己是那样的软弱。
“王妃……你别难过。”
晏二鬼小声补充了一句,夏初七突然回过神来,低低笑了一声,拭了拭眼睛,又抿了抿唇,“你看我,太不争气了。那什么,鬼哥,你告诉大家……我若有事,不会与他们客气,会叫甲一通知到的。”
“好。”
又是一个字吐出口,晏二鬼似是犹豫,“王妃,有一句话,我知道我不该说,我也没有资格来说什么……”
“但说无妨。”
晏二鬼看着她,忽然膝盖一软,直接双膝跪了下来,头低低垂了下去,“王妃要嫁与他人,原本是王妃自己的事情,我相信殿下也是愿意你好的。可是,殿下这才刚刚离开……可不可以,请王妃为了殿下的脸面,稍稍等一等。等大家都忘了他,忘了那些事……再嫁。”
夏初七心情一沉,像压了一块再无法挪动的巨石,木雕一般僵住了。
外面的风言风语一定传得极是难听吧?
大家也都当她是一个贪图虚荣的女人了吧?
“王妃,是我失言了,你不要见怪,就当我没有说过。”
听晏二鬼忙不迭地解释,夏初七抬眼瞟他一下,见他手足无措地搓着手,满脸写满了抱歉,不由“嗤”的一声就笑了。
“无事,我自有主张,你回吧。”
一天溜了过去。
夜色袭来,浓郁的雾气笼罩了皇城。
深宫的红墙绿瓦,全陷入了一片黑暗,再不见辉煌。
今日晚上繁星都害了羞,光线有些暗。东宫楚茨殿,夏初七疾步入内,麻利地脱下身上的小太监外袍,又挽起袖口,把“锁爱”从左手腕上取下来,丢在桌子上,瘫软一般坐在椅子上,倒出一杯凉茶,就要往嘴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