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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十九,你是不是嫌弃我?”
“嫌弃什么?”
“嫌弃我小啊,要不然为啥不肯要我?”
赵樽微微掀唇,眉梢扬起,“是有些小。”
“可我十七岁了。”
“哦,你说年岁?”
夏初七双颊在热水的雾气中,本就泛着玫瑰一般的红,闻言更是红得更加彻底,“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小?我小吗?我哪里小了,我已经长大很多了,你没有发现?”
“蠢七!”见她急眼了,赵樽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能理解这个名叫“楚七”的女人。
面对死亡,她无所谓。
可却会斤斤计较于‘大小问题’。
人都要死了,大小有多重要?
“喂,你还没回答我?”
她像一个撒赖的孩子,没有得到他的答案,不肯罢休。要知道,这一年多来,她无数次削尖了脑袋想做他的人,想吃掉他“入腹为安”,可这厮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她。而且,还总能让她觉得他是为了她好,感动得一塌糊涂,只等事毕又深深后悔,觉得亏得慌。
“什么问题?”
他仍是笑,情绪好了不少。
“我说你,为什么嫌弃我?”
他定定看了看她,唇角微抿,叹息着将她揽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脊背,“不是嫌你,是想给你一个最好的,最隆重的盛世婚谋……然后,爷才好那般对你,那是尊重,你可懂?”
“行,有道理。那眼下呢,咱俩都要死了,你再没什么顾虑了吧?”
赵樽黑眸深了深,抱住她的手臂更紧。
“阿七,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什么?难不成,你不举?”
“……”
见她大喇喇的说起这种话,赵樽的俊脸黑了。他恶狠狠地拍了拍她的头,教训之后,再说话时,一双淡然高华的黑眸,似是浮上了一层可以解读为悲伤的情绪。
“我说过,我要用天下最重的聘礼来娶你。我也说过,我一定要让你活着离开皇陵。可如今,却让你陪着我,落得这般下场……”
说到尾音时,他的声音略微哽咽。
赵樽是一个骄傲的人。
能让他说出这种颓然和沮丧的话,可以说极是不容易。夏初七猜,在她醒过来之前,他已经想尽了办法寻找出路,却无果。
“你干嘛要自责?”夏初七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子靠过去,面色收敛,难得认真地告诉他。
“赵十九,其实眼下这个日子,才是我最喜欢的呢。不必克制,不必计较,不必害怕,不必奢求未来,我们只需安静的感受余生的慢慢流逝,好好享受就成。看火光,像夕阳,将沸水,做温泉,堆金银,为鸟兽,闻雾气,如听泉。”
说到此处,她停顿片刻,揶揄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另外,最紧要的是,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陪你共赴黄泉。这种好事,你偷着乐吧,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她是洒脱的。
可对于爱她的人来说,却是煎熬的。
赵樽想她活。
这样的阿七,应当好好的活。
他喉咙哽咽着,看着她恬淡的脸孔,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是,很好。”
“既然这般好,我们不该做点什么?”
绕来绕去,她又饶到了那点事上。
赵樽微微一愣,唇角扬起,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丝笑意,“我以为,阿七第一爱财,第二才是色?如今这黄金满屋的地方,你不是应当更喜欢看钱财?”
“这你就不懂了。”夏初七托着下巴,笑嬉嬉地道,“赵十九,还记得我在清岗县时写给你的卖丶身契上写的愿望么?”
“嗯?”他狐疑,不知她为何发问。
“貌好器粗,黄金满屋。”
“……”
“如今黄金满屋,已经实现,姑娘我就差一个貌好器粗了。如果能得偿所愿,也不枉此生,死而无憾了。好心人,能不能帮帮忙,完成一个垂死之人的最后心愿?”
她眨着眼睛,说得极是欢快。
赵樽眸光微微一眯,叹息。
“你这妇人。”
“如何?爷,你是不是心动了?”
她看着他,就像在京师奢华的京师晋王府,或在漠北凄风苦雨的毡帐中一样,将自己偎入他的怀里,假装只是在与他围炉夜话,天亮了,太阳就会升起来。
两个人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烟雾茫茫,光影婆娑。
若不是有三日之限,这确实是美好的日子。他的手,慢慢地梳理着她的头发,淡淡问,“阿七,你当真不觉得这般陪我赴死不值得?”
她微翘唇角,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说很后悔,你信不信?”
他说:“信。”
她问,“我说我若早晓得今日要死,早就把你吃干抹净了,你信不信?”
他愣了愣,笑了:“信。”
她嘴里嘻嘻有声,突地伸出纤细的手指,使劲戳了戳他的肩膀,懒洋洋的说,“那赵十九,我表白了这样多,你到底有什么想法?是做呢,是做呢,还是做呢?”
赵樽看着她,奇怪的皱眉。
“做什么?”
“呃!”夏初七差点咬到舌头。
她郁闷地瞪他一眼,突地反应过来,他似是不懂那个词的。想想,不由又好笑地“叽叽”一声,然后凑到他的耳边,呵一口气,拔高嗓子大喊,“做那个……爱!”
“嗯?什么?”他果然不懂。
夏初七哈哈大笑,觉得这场面太过喜感,太偏离忧伤轨道,太不像死亡约会,赶紧清咳一下,换了个表情,满脸羞红的对他说:“意思就是说,良日美景剩三日,洞房花烛赶紧来。郎君,你愿是不愿吗?”
赵樽身躯微僵,低头看她。
“阿七,你这脑子成天都在想什么?”
夏初七唇角的梨涡像盛了两汪美酒,似笑非笑,“那你到底肯不肯答应?”
“不肯!”
她沉下脸来,五官挤得极是难看。可仔细一看,他的眼睛,比清凌河边上还要炽烈,虽然说的是拒绝的话,但眸底的温存之色,却半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