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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邈似是不想再听下去了,摆了摆手,强撑着身子。
“不必再多说,我说话算话,我走。”
李娇见她肯配合,心里一喜,“马匹和干粮我都已经为你备好了,就等在后门,姐,我陪你过去。夏楚那里,一会我会给你带话,你不必担心。”
轻轻“嗯”一声,李邈面如死灰,再没有心情多说一句话,什么也不反对,由她扶着出了房间,一同走出后门,到了云香牵着的马匹前,她突地停步,用极低极哑的声音说了一句。
“李娇,回头吧。”
李娇没有听得太清楚,直接理解成了她说“回去吧”。这会子她血液都在血管里疯狂的流蹿,哪里肯回去?
她甜甜一笑,朝李邈摇了摇头,姐妹情长的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姐,你这一走,也许我们此生再无见面的机会,就让当妹妹的送你一程,你我姐妹二人也说说话。”
李邈没有拒绝。
只是她面上的气色,比路边的积雪还要白上几分。
李邈身子虚弱,骑在马上,李娇为她牵着马,踩着厚厚的积累,慢慢远去,看上去那样子极是亲密。
一路上,李娇乖巧得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岁,说起了许多两姐妹小时候的事,李邈并不怎么回应,静静听着,只撑着虚弱的身子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到了一个雪地的斜坡口,李娇望了一眼茫茫的积雪,停下脚步。
“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李邈仍端坐在马上,回头看她,目光极淡。
“嗯。”
说罢她转头,就要策马离开。李娇却突地喊了一声“姐”,然后两行泪水顺着脸滚了出来,伸开了双臂,“姐,让我再抱一抱你。从此天涯相隔,你我姐妹,永不再见。”
李邈冷冷看着她,嘴唇白得几无血色。
良久,就在李娇被她瞧得心慌意乱的时候,她终是慢腾腾的下了马。
“姐,对不起!”
李娇扑过去狠狠的抱紧她,紧紧搂了搂,而另外一只手,却慢慢地抽出了事先预备的匕首,等她相拥的手松开,就如同三年前一样,她高举锋芒尖利的匕首,直接往李邈胸前捅去。
李邈没有动,甚至没有躲。
她只是看着李娇,带着一种绝望而悲凉的目光,像在同情她,怜悯她,出口的声音,比那铜锅底子敲出来的还要沙哑难听。
“李娇,你如此愚蠢,知道是怎样活到现在的吗?”
李娇没有回答她,她手上的匕首也没有刺下来,而是嗖地掉在了雪地上。再然后,她的手也慢慢软了下来,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到她整个人瘫在雪地上。
她背后正中一箭,伤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举起弯弓的人,正是从坡上缓缓骑马下来的乌仁潇潇。
“贱人,亲姐姐都敢杀!”
乌仁潇潇像是被这一幕震撼了,骂得咬牙切齿。随在她身边的夏初七面上云淡风轻,可心里仍是起伏不停。活生生的一幕重现在面前,她如今总算知道李邈的性子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当初她掉落悬崖时,有多么的绝望。
李娇看着他们走下斜坡,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看看她,又看看乌仁潇潇和李邈,她突然颓然一笑,恍然大悟。
“你们算计我。”
夏初七斜斜挑眉,一叹。
“从来无人算计你,是你的心魔作祟。”
她很崇拜自己能说出这样高端的话来,可李娇显然不这么想,她眼睛里全是怨毒的光芒,两束视线像两把尖利的刀子,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出几个窟窿来。
“夏楚,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我。”
再然后,她就像一个受了欺骗的孩子,眼泪叭嗒叭嗒的掉下来,狠戾地看着面色比她还要白的李邈,语气里满是凄苦的质问。
“原来你失血过多是假的,原来你这样心甘情愿的随我出来也是假的,没有想到你也与他们串通好了来骗我?姐,你好狠的心。”
一句“姐,你好狠的心”把夏初七雷了个外焦里嫩。要不是这人脑子有问题,就是她的三观有问题。
李邈面色极凉,“李娇,先前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如此愚蠢,怎能活到现在?现在我告诉你。小时候,韩国公府都把你当宝,祖父祖母护着你,爹娘护着你。后来家人都不在了,我护着你,处处以你为优。再后来……有他护着你。你根本就不知,像你这般拙劣的手段……”
“住嘴!”
李娇神色极是挣扎和癫狂。
“不想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摘清。如若不是串通,你怎会事先知情?”
李邈看着她,目光再无波浪,“因为我了解阿七,在你说阿七要给哈萨尔玉佩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掉入了她挖的陷阱。李娇,她给过你机会,我也给过你机会。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如果不是你心存弑姐之心,又如何会掉下去?就在一刻钟前,我还想劝你回头。就在刚才,我多么希望你没有举起那把刀子。”
“哈哈哈……”
不知是箭支伤及肺腑,还是气极攻心,李娇半伏在地上,又哭又笑,伤口的鲜血染红了她华贵的衣裳,而她面上的狰狞扭曲之色未退,样子更是形同厉鬼,她愤恨的手指抬起,指着夏初七,却对李邈说。
“姐,一切都是她逼我的,是她,她是个魔鬼,她逼得我铤而走险。她说她要把鸳鸯玉佩交给哈萨尔,她还要挟我,拿三年前的事来要挟我,骗了我全部的积蓄,还让我打了欠条。姐,我是走投无路了,才这样做的。”
李邈眼睛里灰败一片,似是无力说话。
“即便今日你走投无路,那三年前也是吗?”
这句话在李邈的心里藏了许久,悬崖上那噩梦般的一幕,她辗转多年都没有想通。她一直很想知道,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让她的亲妹妹向她举起杀刀,狠心把她推下悬崖。
所以,她终是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