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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照清胡思乱想一夜,三更半后才囫囵睡了一觉,梦里兵荒马乱的,全是那年在西度征战讨伐的场景。连带白日里那一句凄厉的“我的孩子!”都入了他梦里来,在他脚踏着的血污横流的土地上空荡荡回响。
言照清惊醒,恰好四更,宫门可开。
言照清起身洗漱,才开门,就见两个小内官守在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脸上困意甚重,见言照清用力一拉门扇,两个人都不约而同一跳,再瑟瑟缩缩着跟言照清道:
“定安公主请您过殿一块儿用早膳。”
定安公主?
言照清一双剑眉紧蹙,瞧这两个不敢迎他视线的小内官,抬头看天,夜色仍旧浓。
“才四更,用什么早膳?”
两个小内官支支吾吾的,你推我我推你,在言照清冷冰冰的视线之下都不敢做那个传小公主其他话的出头鸟。
执金吾参将言照清,冷起一张脸来,可是十丈之内人畜不敢近身的。他又用那骇人的身高压迫他二人,明晃晃的灯笼点在言照清上头,从他们这两个小矮人的视线往上看去,言照清的脸面全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轮廓被宫灯照出金边,仿若暗夜里会吃人的夜叉,寒气弥漫周身,十分吓人。
平日里若不是他一张动人心魄的俊脸,想来也无人敢靠近他。
但纵使他有一张动人心魄的俊脸,旁人拿捏不好他的脾性之前,也不敢贸贸然靠近他。
言照清见两个小内官不答,也无心继续在此处纠缠这一件事情,提步往外疾走,想早一些出宫去,看看昨夜执金吾在万民坊搜得怎么样。
两个小内官先是一愣,再是立即哇啦哇啦说着不成句的话跟上,一再央求着言参将好歹去定安公主那儿请个安再走,免得小公主伤心哭起来,他们二人又要被老内官们办一个办事不周的罪名。
言照清快步走中斜睨二人,不出声,想到那软糯的定安公主,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是哪儿起的谣言,说是他自小就被李皇定下来,将来要做驸马,这件事情还同他的父亲说好了。总之传闻有鼻子有眼的,朝中文武百官都知道,公私上就总是揶揄他一下,说他是李皇的乘龙快婿云云。
公事上他还可利用这一桩谣言,叫那些有心要讨好的人助他顺利办成事情。
但私情上,别人的话无妨,爱碎嘴就嘴碎去,言照清头疼的只有定安公主将这一个谣传当真了一事。
定安公主性子软绵,说话轻声细语的,一点儿大的动静就能将她吓住了,像只柔软的兔子。她是李皇的心肝肉,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一种,李皇宠爱她宠爱得紧,皇宫中的人由着这份宠爱都将她当成宝,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地伺候着,生怕小公主受一点点儿伤害和委屈。
但这么软糯又需要人时时珍爱、片刻不离地伺候的小公主,他言照清可要不起。
他要的,是能并肩同行的人,不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
言照清走得飞快,出了内庭,那两个小内官也没法再跟上。言照清仍旧去的是朝门,昨日的凌乱还在,执金吾连夜细勘现场,看是否有什么遗留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