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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粗鲁的话一出,百姓之间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出来。
像草,风往哪头吹,他们就往哪头倒。方才分明已经笃信李皇不会割弃临北城的,这会儿又犹豫起来。
言照清在高台之上看着阿弥,她只是玩味看着这一切,不出声,任由她身旁那个开口做喉舌。
这个男子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李安柔声小,但沉稳,道:“确实只有我一人来,还有言大人。但临北于李朝是——”
“啊!那就是说,公主大人是素身来的,不带一兵一戎?”
秦志昭朗声笑着打断李安柔的话,神色状态十分轻松,又带着戳破了谎言的得意。
百姓被他话里的情绪和面上的神色感染,怀疑更深。
言照清高声道:“驰援的大军已在路上,不日便到,公子何必心急?临北是李朝重城,陛下怎可能叫临北失陷在北游人铁蹄之下?!”
秦志昭哈哈笑着打开一把扇子,这扇子一开,就叫言照清想起了这在沁县时候认识的书生。没记错的话,这人是打算要做谋士的,他们从沁县离开返回京城的时候,这人不知去向,言照清当时也没费心。
“不日?便到?临北城自秋末就有军情急报进京,言驸马的不日可真是及时啊!这都来年二月,眼见要三月开春了,李皇的大军还没走到呐?”
秦志昭身后有人嘻嘻哈哈地大笑出声。
百姓们面面相觑,都深觉得秦志昭的话有理。
正这时候,城外有人声沸沸传来,像是士兵行军。百姓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北游人又来,连带这一方的士兵都开始警觉起来,要列队迎敌。
一直不说话的阿弥这会儿高声喝了一句,道:“南理,得——李穆川令,带金铁匠人一百名,粮草二千车,药材五百车,冬衣冬被五百车,亓州自愿参战百姓二千六百七十名,南理民兵——阿德,多少人?”
后一句喝出去后,后头长哨一声,有个浑厚的男声传来,“五千兵!”
言照清便瞧着阿弥面上十分得意,重复道:“五千兵!驰援临北城许之还大将军!将军!请协助清点收纳吧!”
临北百姓纷纷惊叹。
“李穆川?是不是那个废太子的李穆川?”
“李皇不要我们,李穆川还要我们!”
“李穆川是好人!是好人啊!”
“不过是一个朝廷钦犯!”言照清怒喝出声,强压周遭百姓的声音,叫周遭人又静了下来,“一个朝廷钦犯的话,如何能信?!李穆川外通蛮夷,内掀骚乱,无恶不作,蠹国殃民!这样的人——”
“这样在你口中作恶多端的人,却能召集粮草和人马,来援临北城!”秦志昭微扬下巴,嗤笑高喝,打断言照清的话,“李穆川劫法场,劫的是许之还!通蛮夷,通的是被李朝欺压的西度,争取西度不犯我边境!所谓掀骚乱,是开民智!是叫百姓自立自强!这样一个在你口中作恶多端的人,如今派人马来援临北城。李皇呢?!李皇的援军在哪儿?援粮在哪儿?临北城挨饿受冻数月有余,李皇的皇恩浩荡在哪儿?!”
字字珠玑,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有人立即拉着载有米粮的马车往城里头去,高声喊着:“放粮!吃饱饭,好打仗!打胜仗,抱婆娘!”
百姓一听有米,欢呼着追随车队去,再没人关心高台上的公主和“驸马”。在许家军和南理人的共同维持下,领米粮的秩序也尚算良好,马车行速也不慢,没叫有人踩踏伤亡的事情发生。
眼见东城门这儿又得了清净,许之还拍一拍言照清的肩,快步走下高台,朝着秦志昭领头进城的一行人背影道:“许之还谢亓州好汉!谢南理好汉!”
再往阿弥那儿去。
言照清在秦志昭这儿吃了个闷亏,眼见在高大骅骝上的小狐狸好笑看他,一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李安柔额头被石头砸到,这会儿发晕,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更是叫她晕乎乎的。等人走了个干净,听见自己的师父连声哎呀着过来的声音,双目一黑,只想先蹲下来,耐那阵眩晕过去。
权公本在队伍最后头,一路吃风沐雨的,他伤寒才好。方才没瞧清高台上的人,这会儿随着队伍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己的爱徒,惊惊慌慌要上去扶人,李安柔身侧的大手却先他一步扶住了她。
言照清皱眉,看李安柔额上的伤,问给李安柔查看的权公道:“可要紧?”
权公古古怪怪看一眼他,欲言又止,最后只道:“要不要紧的,你不会自己看?”
这火气发得没来由,言照清这会儿也不想管顾。听着马蹄声慢慢笃笃近,又听见许之还同人笑着说话。一抬头,瞧见阿弥意味深长看着他和贴在他怀里的李安柔。
一时也无话,她就只是这么好笑地看着他,嘴角扬成一个嘲讽的弧度,叫言照清想起她先前好似说的“攀龙附凤”四个字。
叫他回应她什么?她为了她师兄都拍了他一掌了,那一掌叫他夜里做梦的时候都发着汗惊醒过来。
她虽然还是用一条红纱带将长发简单束了个马尾,但谁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同她师兄在一块儿了?
言照清心中也有气,虽然没有盖过见她的惊喜,但那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她如今还打的是李穆川的旗号,是作为李穆川的人来的。
许之还一拉骅骝的马头,拍一拍阿弥的腿,道:“怎的还不下马?叫我牵你进去不成?”
阿弥这才将视线往下挪,同许之还讨巧似的撒了个娇,“为早日到你临北这儿,我这带着一大家子风雨兼程舟车劳顿的,你还想叫我靠着两条腿走进去?”
许之还笑呵呵,“成!成!我牵你进去,也就是你这个小祖宗,换了旁人啊,我可不稀罕理他。”
阿弥瞥了一眼言照清和他怀里的李安柔,爽朗笑出声道:“那可不一定,换成公主和驸马啊,我看你背也得将人背到榻上去。”
许之还察觉到阿弥同高台上的一对“璧人”的暗流涌动,只能呵呵笑出声,关心问了李安柔的伤势,叫人抬来轿子,送公主进城。
言照清制止了许之还叫轿子来的想法。他们今日作为李皇的代表,已经在同李穆川这一仗中落了下风了,李安柔若是再叫轿子抬进去,叫百姓看着了难免不会觉得李安柔娇生惯养。
言照清看着目光玩味的阿弥,思索片刻,同着阿弥的面将李安柔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同阿弥的骅骝交错过去。
“阿德!带兄弟们进城!今夜喝酒吃肉!明天上阵杀敌!”
身后传来一声喊,言照清拿捏不好人是不是在发泄怒气。
南理汉子震天回应,大大振奋临北,也叫言照清心中安定许多。
不管李穆川的目的是怎样,临北城有了这暂时的援兵援粮,算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