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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渊着实是有些倒霉运在身上。
至少京城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这才十五岁就高中状元的小郎君自雀州千里迢迢而来,进了这鱼龙混杂的京城才两年不到,着实是——倒霉事情不断。
先是殿试当天是言照清一行在十里亭遇上北游人的第二日,李皇大怒之后尚未平息,无心细看众位入殿试的学子文墨,也无心问学子问题,匆匆几句就散了场,另外点了个日子再举行。等到了第二次殿试,这倒霉小状元的试卷又被人调了包,李皇拿着被冠上了别人名字的陈星渊的考卷啧啧称奇,说是个人才,钦点了那人做状元。
陈星渊生性怯懦,遇到了这种事情不敢说,唉声叹气打包袱回家,在城门口碰上了一个高壮的哑子。
那哑子身后跟着一丛侍卫,当街将他的手一拧——看他手上的镯子。
那镯子在阿弥在南理城外借他逃官兵追捕的时候给他的,认识阿弥的都见过。
哑子是刚从南理城找回来的世子,自然知道这镯子是阿弥的。
陈星渊的手被他这样一拧,断了。
又被新归位的哑子世子当成小偷,送到了京都府的监牢里头。
好在后头有个宫里来的内官到牢里来看他,说是不想哑子新上位,便有冤假错案加诸在他身上,问清楚陈星渊那镯子的来历。
陈星渊刚被京都府的人打过一顿,话说不利索,那内官便叫陈星渊写出来。
这一写,陈星渊的一手好字叫这内官大惊大喜,搓着陈星渊的手道:“真是天助我也!我还担忧没个证据,正巧有了你!你可真是傻人有傻福!还好你碰上了李二狗,还好你住到了京都府的监牢里,若然你才出京城就要叫沈自明的人丢到东剫河去杀人灭口,保管你爹娘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那内官就是陆汀。
陆汀叫他安生在牢里待着,不到五天,就有高头大马和红囍球来迎他,说他得了圣上钦点做状元。至于那些狸猫换太子的人,被那哑世子一连串拔起,才进京城就办了件大事,叫人不敢再欺那哑世子。
圣上见了陈星渊,觉得他年纪小,性子单纯,同公主一样惹人怜爱,便说将公主许配给他。
但倒霉的事情就又来了,星命官算了二人八字,说是不合,陈星渊便痛失驸马位。
失了驸马位,如今陈星渊还“痛失”一位“未婚妻”。
才离开京城没几天,大年初七,便有消息从路途中的“陈星渊”那儿传来,说是未过门的新妇遭京都府的吴敬春用了酷刑,纵然逃出了京都府的监牢,走出了京都府的地界,但仍旧支撑不住,竟然未到归乡半路便香消玉殒。
这一桩事情被陆汀绘声绘色又痛哭流涕告到李皇那儿,李皇惋惜了一阵,又被陆汀的哭闹搅得不胜其烦,在陆汀的建言下,让哑世子李二狗和右相秦绍祺共同整肃京都府,彻查京都府以往的冤假错案。
秦绍祺年前才被李皇斥过一顿,李皇有心递一个台阶,正巧陆汀给了,秦绍祺自然从善如流地踏上去,全力协助二狗世子整顿京都府。
年没过完,李二狗便同秦绍祺一块儿忙活起来,京都府往年积累的案件不少,二人开放门户,准以往受过京都府冤屈的百姓和官员报案,门庭若市,往往忙到天黑才能归家。
打着同执金吾讨教的旗号,哑世子李二狗每日都是先去言府,待上好一阵子再回世子府。有那么几天还彻夜宿在言府。
只待一阵子是为了要接人。至于彻夜宿在言府,自然是因为要接的人不肯走,也要待在言府。
比方说今日,李二狗才随着言家奴仆胆战心惊的引路到言照清院子外头,便见他要接的那人在言照清房外气得跳脚。
陆汀双手叉腰,像是一个泼妇,怒声呵斥:“你凭什么不让我带走阿弥?你这儿难道比世子府还要更安全不成?!京都府的人可都在暗中盯着你呢!”
“哎,陆大人,您说这话就不太对。世子府是安全,咱们言府可有咱们哥儿几个执金吾在守呢,还能不安全到哪儿去?”有人在房里戏谑笑陆汀。
又有人道:“那是啊,我看小狐狸若是出事,保管是因为陆大人的大嗓门儿!”
陆汀只差“哇呀呀”叫出声,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抬了头,瞧见李二狗的笑脸,心里头一定:撑腰的人来了!赶忙殷勤将李二狗身上的落雪拍去,跟着李二狗走到言照清房里头,只差将鼻孔哼上天。
到底是世子殿下的身份能镇得住人,几个原本笑陆汀、闹陆汀的执金吾立即起身,不敢有一丝怠慢,恭恭敬敬冲着李二狗行礼。
李二狗应了,解了身上的披风,带着陆汀往被包成一个球一样的阿弥那儿去。才坐好,从怀里取出两个小包裹,一个递给陆汀,一个递给阿弥。
阿弥双目一亮,“哎!这是南理的芝麻饼子!”
还是热乎的。
李二狗打手势,道是专程去万民坊附近买的,现揉的饼子现煎,叫阿弥趁热吃。
陆汀可从来没跟李二狗客气,接着饼子就啃起来,掉落的芝麻被李二狗细心接了一手。
阿弥艰难从包裹她的狐裘里头再伸出一只手,两只手拿着,小心要掰碎了吃,却被言照清拿过去。
“只吃一点,这是上火的东西,你伤寒没好。”
说着给阿弥掰了一小块,剩下的顺手递还给李二狗。
阿弥打了个喷嚏,倒是乖巧,小口小口啃那一小块饼子,侧眼瞅着李二狗屈指在桌上敲击,笑着看她。
言照清早就发现阿弥用的南理暗语换了,再不是执金吾在南理学过的那个。
李二狗这一敲,言照清和阿寿,还有才哥儿等人就没看懂。但那是世子,怎好叫这哑世子说话?怎好叫世子殿下给他们解释他同阿弥之间的暗号?
便都安安分分地,看着阿弥蹙一蹙眉,道:“我晓得了。”
晓得了?晓得什么了?
几个执金吾互相眼神交流,没一个能瞧出里头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