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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何大人原本就认得?”
阿弥问言照清。
言照清耐着头疼,靠在床头,闭着眼睛道:“我们两家原是世交,他同我父亲是发小,步入仕途后,二人选择不同,就渐走渐远起来。十年前他因被贬,举家谪居岷阳府,我只知道在岷阳府,并不知道是在沁县,不然上两个月路经岷阳府,我会绕到这儿来看看他。我小时候摔坏过他一个极为珍视的木雕观音,被他夫人告到我爹那儿去,我险些被我爹用藤条打死。”
被贬,阿弥知道,但是后头的那半句,阿弥就听不懂了。
选择不同又是个怎么不同法,阿弥想问,但瞧言照清闭着眼皱着眉,忆起往事又是略感伤的模样,阿弥就不打算急在这一刻问详细。
但言照清的爹言柊天是将李皇推上位的得力手,阿弥倒是听玉娘子骂过的。何书全同他选择不同,还渐走渐远,那何书全昨夜里的一跪,好似就讲得通了。
他原是她爹的人。
不然狗皇帝怎的将他从京城赶到了这儿?
这样一来,她若是请何书全帮忙,何书全应当是会帮的,只是言照清就……
阿弥细细看言照清的眉眼,黑发掩苍容,眼睛一闭,他面上就有些脆弱和无力,平日里觉得凌厉的脸部线条这会儿也柔和下来,竟像一个瓷美人一般,叫阿弥心生怜爱。
趁他病,要他命。
阿弥心中突然浮现这样一句话,心头重重一跳,又想起何书全说不好也是这样的想法。
何书全若还是太子党,言照清在这儿就不安全。连岷阳府府尹都当街死了,再死一个同是四品的执金吾参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沁县是个小地方,他们来的时候城外都有土夫子自青天白日开始挖坟,穷山恶水出刁民,何书全若真将言照清杀死了,到时候往上报,只说言照清是遭有眼无珠的土匪杀死了,或说是阿弥杀死了,那不全凭他一张嘴么?
阿弥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了下,想她若是何书全,若是有心取言照清的命,她要怎么做。一想便想得心惊肉跳,眉头紧锁。
言照清只知道被他捏着手的人安静久久,一只手越发冷,睁眼看去,就见阿弥垂着眼,蹙着眉,不知道出神想着什么,想得杀机四起,又眼带哀愁。
“怎么了?”
言照清轻轻扯一扯她的手,先将人扯回神。
阿弥哀哀瞧他一眼,“想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言照清一愣,觉得好笑,“什么怎么办?我若是死了,你便立即就走,天涯海角地快活潇洒,自由自在去,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阿弥撇开眼,嘟囔道:“我是想这样,但我不愿意得叫你死了我才能这样。”
言照清默一默,瞧她有些发倔的嘴角,“你担心何大人会对我不利?”
阿弥错愕瞧他,“你怎的成了我肚里的虫子?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言照清轻笑一声,道:“我也是猜的,你这么一说,倒证明我猜的没错了。”
阿弥默认。
言照清道:“他虽然同我言家的理念不一,辅佐的大业不同,但天下已成定局,他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局面。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等糊涂事。”
“天下已定?”阿弥倏地从他手上挣脱,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看着他,“什么叫天下已定?你们狗皇帝偷去了皇位,自己坐了上去,这就叫天下已定了?我只知道大道在人心,偷来的东西不长久,皇位是我哥哥的,狗皇帝要把江山都拱手还给我哥哥!”
阿弥不忿,怒冲冲瞧着言照清。
言照清头疼,“小狐狸,咱们现在不争这个,成么?”
这一路上因这个,她同执金吾们争过多少次了?一提到李景泽,一提到李穆川,她就像只护食的小狼崽似的,吠吠亮出獠牙。
言照清抬手,按住眉心。眉心狂跳得厉害,好似有人用针在里头扎着,用长棍在里头搅动着,他只想急切地找个什么东西脑中的疼痛。
不止是脑子,他的五脏六腑自醒来之后就在闹,撕扯的疼痛就没停止过。
这些疼痛都需要一个东西将他的注意力转移过去,讨论成王败寇、讨论李穆川显然不是他认为的那个好东西。
大概是他话里哀求的意味太重,阿弥咬住唇,将心里的忿忿略微平息了下,不甘心地又盘腿坐回去。
“你……你要么躺下来?”
言照清从善如流,攀着阿弥的手,顺从躺下。阿弥给他扯好被子,瞧他还是睁着眼看她,攀着的手落到她的手上,虚虚拢着。
阿弥觉得面上有些热,扮作凶狠道:“看个——你瞧我做什么?还不闭上眼睛睡觉?”
言照清捏一捏她的手,“你要是趁我睡了,跑了怎么办?”
阿弥没个好气,掖一掖他的被角,“我昨儿不是答应你了么?你好起来之前我不跑。”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言照清默默瞧她好半晌,“你确定没骗过我么?”
在南理城的时候还少么?
阿弥讪讪的,“睡你的觉,你还想不想好了?别真成了傻子,我可不想被你赖上。”
言照清笑出声,拢着她的手慢慢收紧,紧紧握着。
“我就睡一会儿,你别走。”
阿弥想到他昨夜里那一句“我只有你了”,想到他出京城来抓她的时候,一行十来个执金吾,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到如今就剩他一个,能倚靠的居然是她这样一个死敌。
阿弥“嗯”了一声,郑重应下,看言照清捱不住疼痛带来的困意闭上了眼。
闲坐着无事,外头的奴仆们除非叫唤,否则也不进来,阿弥想了想,便低低轻轻唱起歌,第一句“哥哥啊”才出来,便见言照清勾起嘴角。
“笑个屁啊!睡你的觉!”
言照清睁眼笑看她一眼,将她的手带到棉被里头来。
“妹妹啊,三月下雨三月凉,打只横排过雍江,横排过江浪打浪,想见妹妹不怕难。”
阿弥一愣,又笑,他这用京城话将南理小曲儿唱出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好听吗?好听再给你唱。”
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睡你的觉!”阿弥掩不住笑意,伸手盖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