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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照清又问:“你知不知道李二狗的娘是什么人?李穆川当真没跟你说过?”
阿弥蹙眉看他,对他这一再要求确认的问话有些厌烦。
“或许说过,我不记得,我那时候太小了。”
才六岁。
她后头又被驼子敲过头,那会儿大家都觉得她被敲傻了,缓了好几个月才缓过来,有好些事情她到今天也还没想起来。
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但她也不太在意。
会离她而去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走了就走了,旧的走了会有新的来,人活这一世就是这样迎来送往的,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言照清又问:“李二狗的娘是什么时候死的,你知道么?”
阿弥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但想到他是去找周老先生,怎的可能没从周先生那儿将事情听了个完整?
“你何必还要问我,周先生和周师娘没同你说么?”
言照清垂着眼睛看她。
阿弥也看他,面上的不耐烦十分明显。
灯笼被言照清斜着把持在二人之间,跳动的火光从下头传来,照得两个人的脸上都阴晴不定。
阿弥想他们两个人之间真是奇怪,好好说话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一盏茶。但再细想起来,言照清是执金吾,她是从他手里将许之还抢走的劫犯,就算这段时日再并肩作战、同甘共苦,二人对立的身份又能叫他们关系能好到哪儿去啊?
言照清低声道:“说了,但我想听你说。”
阿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气恼。
这是什么意思?听她说?将她当成李二狗娘亲上吊时间的始作俑者不成?
“言大人,你讲讲道理,我当年才几岁?我对二狗哥娘亲的死也没个印象,你难道还怀疑是我吊死她的不成?”
阿弥没个好气,用手背搓一下鼻尖。酸涩的,是觉得委屈了。
她在他心里头是干这种事情的人?
是会杀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的人?!
“你就没有听说过什么?”
言照清靠她靠得有些近,手提的灯笼落在身侧,略微往他后头去。灯火从他身后来,叫他能清楚看到她的脸,却将自己的脸隐在阴影之中。
阿弥看不得他脸上的神情,但觉得同这个人纠缠这种问题挺没意思的。
“周师娘知道的比我更清楚,言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想不通的,还不如再去周家去问问她。”阿弥蹙着眉,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困了,我先歇着了,言大人自便。”
已经到了县衙门口,不用灯火了,她也不需要靠他手中的灯笼照明。
言照清拉她衣袖,阿弥有些诧异,回头紧着眉头看言照清,看得对方脸上亦是诧异。
搞什么?明明是他伸手拉她的,又不是她强迫他伸手拉她的,他这好像吃了苍蝇一样惊奇的表情是什么鬼?
偏生被拉的还是被他断过的手,阿弥动一动,意思意思挣扎一下,看言照清极快地明白了,但也只是撤了力道,还握着她的手腕。
“你不困?”阿弥没好气,斜眼看他。
言照清低垂下眉眼,看他手中细瘦的手腕。
往上一节,板子还夹在上头。白日的时候没有的,约莫是回城的时候医无能又给她夹上去了。
医无能的药再好,伤筋动骨也需要些时日,她这手断也不过十来日,夹板撤太早,骨头会长歪。
“疼吗?”
言照清晃一晃阿弥的手腕,低声问。
阿弥闭闭眼,从鼻里喷个气,“言大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话想说?”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执金吾参将想同她用美人计呐。但凡他一放低声音,轻轻柔柔同她说话,又或是像方才那样,体贴将睡着的她背回来,那就是——他有求于她,要套她话了。
偏这套蛊惑之术初初时候确实能迷惑她。
看来她见过的男子还是太少。
言照清拧眉,略抬了眼皮看她。
她这个样子,同方才那个趴在桌上半梦半醒地低低嘤嘤撒娇的模样可有个天壤之别,方才那小姑娘多可爱,软着声音说疼,叫他心里发酸又发软,将人小心哄着背起来,不想叫她受半分委屈。
这会儿这个,眸光深又冷,看他防备又恼怒,像只炸毛的猫。
“我有时候觉得你是被女鬼上了身,一时一个样,一时又另一个样。”
阿弥翻个白眼,“我有时候也觉得您不去唱戏可惜了,扮起相来倒是真真的。”
两相对峙,也就只是这么看着。手还牵在一处,不知情的人远远看去,只当是谁家的俏郎才同小娘子在私会,天亮分别时尽是依依不舍的浓情蜜意。
有鸡啼叫,日头将要攀升上天。
几乎是转瞬间,有微弱的光从天上落下,朦朦胧胧笼罩上大地,叫阿弥不需要灯笼的火光也能隐隐看到言照清的脸。
他看着她,盯着她,有些固执,也不知道是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想从她眼里探究什么。
“二十多年前,具体是哪一年我记不太清了,史官也没有将这件事情记录在案。这在宫中是一桩私密的事情,先帝敕令众人封口,知情的宫奴都被秘密处死。”
言照清低头看着仰脸看他的人,这人怎么这么娇小?又瘦。眼睛怎么这么大?像海,很容易叫人沉溺进去。
那两汪像海一样的眼如今浮现困惑,对他突然起的这个话头十分不解。
“言大人要讲故事?”
有执金吾在县衙门口张望,动作大,在引言照清的注意。言照清瞥眼过去,看那人打了几个手势,抬了抬手中的灯笼,表示知道了。
只能抬灯笼示意,他另一手握着阿弥的手腕,不是很想松开。
松开了,要跑了怎么办?
这样想,他将她手腕巧妙扣紧,“宫里走丢了一个公主,这于你算一个故事吗?”
被他扣着手的人便惊奇,“宫闱之事,对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讲当然算的。”
说罢用一副愿听其详的表情催促他讲。
言照清问:“李穆川没同你讲过这桩事情?”
阿弥又冷下脸,“他又不同你一样是八卦人,这样的事情跟我讲做什么?”
腕间被人一捏,阿弥吃了个痛,怒瞪将头抬了,只用眼睛向下瞅她的言照清。
这人怎么老爱弄疼她?
“李二狗的娘亲就是走丢的那个公主。”
不紧不慢的,言照清道,视线擒着她的眼,不错过她眼中的错愕。
“二狗哥?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