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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照清低头看自己手臂。
他连昨日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下来,这会儿早就被汗湿透了好几趟,袖子上被火燎烧的部分也是空的。昨夜里发起的水泡被衣物轻轻剐蹭都叫他难受,他索性就将双手的袖子挽了起来。水泡里头早已经成了脓水,乍一看,确实叫人触目惊心。
“去去去,快去找阿寿,或者医无能去。医无能好一些,我今天听他说,经他手治的伤,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才哥儿推搡言照清,将他往城墙下头赶。
言照清轻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留不留疤要什么紧?”
他下巴上被阿弥的头撞出来的伤结了一层痂,想来之后也会有一道疤在那儿。
才哥儿吹一声响哨,同言照清道:“嗐,大人可不知道,医无能看大人皮相甚好,上午的时候说了不愿你身上留疤呢,但大人昨夜到现在一直忙碌,我还没来得及转告大人,医无能说给大人免费治疗的事情。医无能说,李穆川不爱小狐狸身上有伤疤,这么多年他给小狐狸治伤,从来没个痕迹落下, 要我叫大人只管放心叫他治,保管叫大人身上一个伤过的痕迹都没有。”
言照清斜乜才哥儿,听那一声响哨落下后,隔了好一阵子才有马蹄声传来,阿弥的骅骝慢吞吞的踱着细碎的步子来,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马就不走了,喷着气,用一只马眼将言照清和才哥儿装在里头,随即踏着细碎的步子要离开似的。
才哥儿赶忙小跑过去,去拉骅骝的缰绳,同马低声说话:“哎呀,我已经学了七八分像了,你给点面子行不行?”
言照清瞧着才哥儿拉马过来,催促他翻身上马,自己倒是惊奇。
“你什么时候也能叫那小逆贼的马了?”
才哥儿嘿嘿一笑,“昨夜追查王之涣,见这匹骅骝在巷子里头乱走呐,我就学着阿弥吹的响哨叫它,没想到它还真听明白了。”
才哥儿不知道阿弥的骅骝要如何处置,上午拉着这骅骝在街上往城门来的时候,路上的百姓给马喂吃的,这才知道阿弥家的这匹马一直以来都是在街上乱晃的,同一匹流浪马没什么两样。
“这竟是她的马?”言照清错愕,“不是北游人在京城的时候才给她的?”
才哥儿“啊”了一声,道:“是她的马,养了快两年了。据说小狐狸家那个玉娘子说马有味,不让马进门,这匹马就被小狐狸散养起来,跟她一样,吃百家饭。这马十分听小狐狸的话,她一吹哨它就过来了。”
“那之前去京城……”
“是啊,我也问了,是骑着马去的,后头的事情,这儿的百姓就不清楚了。”
“那万民坊中被杀的那匹骅骝……”
才哥儿摇头,“应当不是她的马,她的东西都有记号。”
才哥儿说着,将马脖子上被鬃毛盖住的一处细小痕迹展示给言照清看。
一颗十字划成的小星星。
“那在京城的时候,她还是有外人的助力,能拿到北游人的马。”
言照清说罢,又觉得这是自然的事情,他这般推断,倒显得自己愚笨。
“这马从哪儿来的?她哪儿来那么多银子买马?”
她看着也不像有钱的样子,有钱还同他斤斤计较五枚铜板么?
才哥儿道:“都说是她在外头捡的,这马受了伤,重得快死了,她找了辆车,自己把马拉回来的。诶对了!还是找的医无能救治的呢。”
言照清微愣,“医无能?他是兽医?”
才哥儿“嗐”了一声,“不是,因为南理的兽医都说这马救不活了,阿弥就让医无能将活马当做活人医。谁能想到还真让医无能治好了呢?”
言照清心里有了主意,翻身上马。
才哥儿道:“到了县衙,也不必将这马栓到马厩里头,怎么栓它自个儿都有法子出来的。随意放就好了,这马通人性,一学小狐狸吹响哨就过来了。”
说着, 同言照清交待那响哨的吹法。
言照清点头,策马下城墙。
天色将暮,也不知道那小狐狸醒了没有,他昨夜自看她找了个房间歇息之后,就同执金吾一块儿去阿弥住的附近追查王之涣,今日早晨又去白磷仓库查线索,紧接着又在城墙上待了一日,从昨夜到今日,也只在早晨时候回过一趟县衙,但也只在县衙门口待了会儿,听下属说阿弥发了高烧的事情。
言照清并不是很想去关心这只小狐狸,她毕竟是废***,毕竟是劫法场的逆贼,他这段时日受她影响颇大,情绪都较以往起伏不少,他想他该离她远一些,毕竟……
毕竟这小狐狸好像真会给人下蛊似的,拿捏人心。
进了县衙,言照清依才哥儿的话,随意将马的缰绳一松,任由它找地方浪去。
言照清腿长,县衙的台阶被他几个大迈就上完了,门口的桂陇兵才同言照清行礼,便惊慌失措惊叫了一声,指着言照清的身后,并立即擦着言照清的身侧,张开双臂去拦他后头的东西。
言照清回头看,是阿弥的骅骝,喷着气,上了台阶来,俨然一副跟着言照清的模样。
被人拦下,它颇不耐烦用马蹄跺地,鼻息连连,前蹄微微一扬,要将人恫吓走的姿态。
言照清觉得有趣,挥退了桂陇兵,想看这马要去哪儿。
马在县衙门口留下一滩污秽,紧接着昂首阔步往县衙里头去。
言照清新奇跟上,就见它七拐八拐地,顺着县衙的连廊,走到了——
马厩里头。
马槽中有新鲜的草,还有新鲜的清水。
马饿了,也渴了,自己进来找吃的。
言照清好笑出声,拍着马身,笑自己方才想的有些多,“我还当你要找你那没良心的主人呢!你看来也没那么神乎其神嘛!”
那马扬一扬头,躲开言照清拍在它颈上的手。
再看马吃一阵草,言照清拍着身上被溅上的草屑,找医无能看病去。
但一找没找着,不知道医无能躲到了哪个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