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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照清瞧见才哥儿不耐烦闭了闭眼。
这只小狐狸,确实……脑子清醒,几句话就瞧出了破绽。
才哥儿想借她刚醒,又是不记得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已经将县衙粮仓供了出来的状态——也不完全算是她供述的,她也只是给了个方位,还是全靠执金吾自己找的。
才哥儿想顺着这些,套出城中废太子党的情况,没想到才在外围绕了一圈,以为找到了门道,这小丫头片子立即警觉,将他想扯开的口子又给堵上了。
“哪儿啊,你听错了,他方才说的是县衙厨房那些,不就小二十斤米么?”才哥儿又尝试,“你方才睡着的时候,也不知道将他当成谁了,跟他说县衙里头有存粮。但你没说完啊,就昏过去了,你说的在后院,咱们在后院就找到了厨房,别的就没了。”
阿弥垂眼,默默咬牙。
万幸,万幸,她没将县衙的藏粮处讲出来。
“可清西村可有七十八口人,二十斤……我瞧啊,他们还是得饿死。”
阿弥咬着唇,不应声。
才哥儿只听着阿弥的呼吸,没法瞧着她人,她那刀又死死扣在他颈上,他只要动一动,她就立即扣更紧,叫他都不敢轻易动弹。
丫头年纪虽小,却隐隐有着心狠手辣的作风,他们废太子党到底是怎么养的小孩,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胚子,就该在父兄的呵护之下,像朵花儿一样、像他的小团子一样娇嫩成长,不叫外头的风吹雨打损伤半分,她们家里人倒好,将她交给废太子党,被洗脑洗成这个模样。
才哥儿觉得可惜,方才因她叫人惊艳的身手产生出的惊叹,都不及此刻心里的惋惜和痛心来得重。
“七十八口还就只是清西村一个,城里头的百姓呢?城中总得好几千人吧?这么泡着,他们上哪儿找吃的去?厨房的二十斤米已经是所有了,我们全都给了清西村,我们尚且没想过我们怎么办呢。”
才哥儿晓之以情,唉声叹气一番,甚是为百姓发愁的模样。
言照清定定看着他二人,一个在前头演着痛心疾首,一个在后头双唇紧闭,像一只固执的河蚌。
“你说外头大水淹到县衙门口了,那清西村的人怎么来的?”
河蚌似的小狐狸,固执又冷静。
“划船来的啊。”才哥儿反应极快,“他说,一个叫什么穆先生的,能救他们,连夜就划船来了。”
才哥儿说到“穆先生”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感觉搁在颈间的刀微微动了一下,不禁同言照清对看了一眼。
有戏。
“他想找咱们拿十石米,好度过这一次水灾之后,再度过冬天——这可不是就要入冬了么?但是啊,咱们只有二十斤米给他,没办法,他就——”
“你方才说,他敲了鸣冤鼓。鸣冤鼓在县衙外头的广场,没被水冲走么?”
这一问,叫才哥儿哽了一下。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么聪明又清醒的小脑子,他希望他的小团子没有。
“啊,冲走了,漂在水面上,被他顺路捡回来了,这会儿放在县衙门口呢。”
“漂在水面上?”才哥儿听到耳畔一声轻笑,“它怎么漂得起来?它是人皮鼓,是活活扒了这些年在雀州作恶的大奸大恶之人的人皮所制,里头塞着他们的骨,是为了警醒雀州百姓以此鼓为鉴,不要作恶。这么沉的鼓,怎么可能漂得起来?”
这冷静平声叙述出的事,不知为何叫才哥儿和言照清心中皆是起了恶寒。
李朝早在二十年前就废除了千刀万剐、扒皮削骨、炮烙这样的酷刑,连死刑都要经三司三审,并经朝堂复审,再由李皇亲做裁决。李穆川居然敢在雀州活扒人皮做鼓皮?他是要做什么?还警醒百姓不要作恶?他这难道不是罔顾朝堂律法,私用酷刑?他这难道不就是最大的恶?
“大奸大恶之人,如何定?”
言照清一直不出声,只由着才哥儿闹,这一会儿没忍住,冷眸半眯,眼中尽是狠戾神色,看阿弥像看着一只惹人厌恶的臭虫。
废太子党,他们这群废太子党……
“杀人越货、淫人妻女、贪污行贿、蛊惑民心。”
阿弥定定瞧着他,那一双眼,跟过去两个月言照清梦中的眼重合,这一瞬间,她又是法场上头那个从他手下抢走许之还的人,一双眼幽幽森冷,表面一派平静无澜,仔细看里头,却藏着极深的沸腾的热血。
“四人。鼓里有四人,载着的罪恶深重,海水也托不起他们。”阿弥冷声吐着字,“你们骗我。”
她应该还要再聪明一些,而不是在这儿同他们坐了半晌,任凭他们妄图用话术诱她说出她不该说的话。
但她只有一把剑,一个被铁链困住了的不自由的身子,她若是两手都得空,她早就逼着被她禁锢的人站起身,往外头去。但她现在连单手制人,再用刀砍断铁链的把握都没有。
听说执金吾的刀削铁如泥……
阿弥变换姿势,往眼前这个同他啰嗦了半日的执金吾背上一跃,换了左手勒紧他的颈子,一双腿也立即勾上他的腰,强迫他将她背住了,右手马上执着抢来的刀往铁链上头一打。
火星四溅,铁链未断,但已经有了豁口。
“执金吾的刀,也没有传说中那样削铁如泥。”阿弥念叨了一声,手不敢停,勒人的气力也不敢放松,接二连三两下,强忍着发昏的难受用力砍铁链。
“哗啦”
眼前白光阵阵,几乎将视野完全覆盖,阿弥看不清晰,但手上重量一轻,束缚感也瞬间没了。
成了!
不敢怠慢,阿弥将刀横在背着她的人身前,刀刃一拍对方心口,像叫一匹马起身,“起来!”
才哥儿被阿弥的手环在喉上,环得死紧,说不得话,喘气也不太顺畅。
言照清不敢轻举妄动,示意才哥儿顺着阿弥的意思。
“咚!”
一声鼓,带着迟疑,响在高墙外头,一声毕了,突然沉默,好似是他们的幻觉,外头并没有鼓声响过。
言照清看得阿弥肩膀一跳。
她怕鼓声。
才哥儿心口的刀又一敲,“走!走出门口——”
“咚!咚咚咚!”
接连四声,鼓声沉重,心急如焚,响彻南理城。
“大人,又有人击鼓鸣冤呐!”
外头有个执金吾跑进来,同言照清禀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