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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时候,院中衙役已不足百人。
既然已经遭人发觉,执金吾也不必再掩盖行踪。暴雨之中,两两成队,火折子一拉一吹,立即插回,借一瞬间的一丝亮光看清四周衙役方位,大刀阔斧地砍、刺、戳。
来来回回,只见得院中这儿一亮,立即就灭;那儿一闪,立即又灭。这短短的明明灭灭瞬间之中,许多衙役死在执金吾的刀下,又或是死在惊慌失措的战友乱刀之下。
东侧房顶上的衙役听闻院中动静,也没个准头,胡乱往院中射箭。有执金吾立即顺着那箭啸的来向,趁黑摸上了东侧的屋顶,仍旧是一样的战术,护着火折子吹亮又立即熄灭,将房顶五个搭弓的人全都踢下或是砍死。
不到一盏茶时间,院中衙役声音渐稀,通往这个小院的门早就被执金吾锁上,那两扇半月门是铁打的,外头的人怎么推也推不开,翻墙进来的,连落地都没站稳,就被执金吾立即砍杀。
言照清听见县衙外头有烟花要作响,但飞至一半,尚未来得及炸裂成能照亮地上的火花,就立即遭雨水浇灭。
这大雨,倒成了言照清的天时!
一役毕了,外头的衙役不知道还有多少,但一时也不敢进来。言照清命执金吾退回房中,燃灯检查院中的战果和各自的伤势。
执金吾伤了几人,但都不在要害上。院中衙役无一人站着,倒下未死的,被言照清带着人补刀。
“大人!”
言照清正清点院中衙役数量,与昨日暗中查的的衙役数量相对,突然听到房中传来才哥儿一声低叫。
言照清心中一凛,立即提着染血又染雨的衣袍奔进屋内,就只见得才哥儿指着房中西侧的墙,又指地上的血迹,低声同他道:“秦自得跑了。”
西侧的墙上开了一个半人高的口子,言照清记得那儿原本横着一张窄的长条桌,堆放书籍和过时的公文。如今那长条桌被人推至一旁,书籍纸张散落一地,露出后头一个用木板伪造墙板的暗道入口来。
一行血迹自棺材那儿往暗道入口去,言照清心下一惊,立即去将倾斜的棺材盖板踢开,里头空无一人!
在他们解决院中衙役的时候,秦自得将棺材里头的小狐狸带走了?!还费心将棺材板盖回去,伪造里头还有人的模样。
言照清咬牙,吩咐其他执金吾留下戒备,挑了一盏灯笼点着,独身一人提刀往暗道去。
逼仄,潮湿,又安静。
言照清一入暗道,外头的雨声便都听不到了。
暗道是往下倾斜落下的,也不知道是通往哪里,言照清走了一长段,才察觉出往上走的趋势来。看样子还是通到外头去。
沿路的地上间或洒落鲜血,甬道两旁时不时的也有一个血手印。
手印十分小巧,不是成年男子的手,只能是那只小狐狸留下的。
言照清想到那个被叫做阿迷还是阿弥的小狐狸,空手接了要射死秦自得的一箭。那反应速度之快曾令言照清惊叹。那时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他全凭借本能和下意识的反应要保护两个逆贼,好叫他们活着被送回京城,送到李皇跟前受审,完全没注意到那只小狐狸手上是不是有伤。
至于为什么觉得是秦自得带走了小狐狸,而不是小狐狸从棺材里头出来救走了秦自得,言照清也说不清楚当下心里的第一反应。
棺材盖板十分重,她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虽然反应速度快,但蛮力必定没几分。
更何况,秦自得先前要杀她。秦自得看她的眼神,言照清也瞥过一眼,不是十足的恨意,哪儿来那样的眼神?
从院中衙役的话语之中,言照清早就察觉到这个叫阿迷还是阿弥的小狐狸于李穆川而言十分重要,宁可倾尽南理城县衙所有衙役,将南理城摆到明面上,也要将这只小狐狸救出去。
先前在牢房里头,那个神神叨叨的大夫说她中的蛇毒不超过两个时辰,也不是蛇咬出来的毒,那就是在她被他拎到牢房锁上之后。
这期间,牢房除了执金吾,有别的衙役在,秦自得也曾进到牢房里头去看过她。
说不得李穆川手下的人起了内讧,李穆川要保她,但其中——例如秦自得的人要杀她。
因为李穆川重视她,觉得她会成为李穆川的拖累,所以要除掉她么?
言照清再行一段,听见前头有轻微的动静。
他们二人都负伤,一个中了毒、又被挂了一夜,纵使清醒,也还是虚弱;而另一个以头抢棺材,那么重的一敲,不死也撑不了多久。方才言照清带着执金吾在院中杀人,前后不过一盏茶有余的时间,想来他们也走不了多长远的路。
“都怪你,都怪你!怎么你没死在牢里头?怎么言照清没折腾死你?!你瞧瞧如今,因为你,南理县衙没了,殿下又少了一个要塞!”
言照清听见秦自得虚弱但满是怒意的声音,前头隐隐有雨声传来,看来不远处就是出口。
言照清赶紧加快脚下步伐,在小狐狸一声懵懵然的“秦伯伯”之中,一转角便踏进了一块较开阔的暗室。
雨声自外头传来,十分清晰,言照清手中的灯笼照亮一双自暗室上头的气窗落下来的手。那手苍白,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雨水的濡湿,被言照清的灯笼光一照,立即又有另一双手伸下来,将那双手一拉,往气窗外头退去。
气窗下头,秦自得将小狐狸紧紧按在墙上,圆滚滚的手指掐在小狐狸颈上。那小狐狸被掐得已经大气都喘不出来,面色涨红,一双幽黑的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光,想出声,却连个音儿都发不出。
言照清大喝一声,扔了灯笼,将秦自得踢开,提着刀的手一搀那要软倒的小狐狸的手臂,并立即抬头看向气窗外头,寻那两双手的主人。
无根水阵阵,外头一阵漆黑,那两个要来拉秦自得和小狐狸的人早就逃到了夜幕外头。
察觉搀着的人又要往下软倒,言照清尚未收回望向气窗的目光,手就下意识将人往上提了一提。
然而下一瞬,胸口一痛,言照清立即抬手抓住扎进他心口的利器,攥紧了一低头——
小逆贼竟敢拿箭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