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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两步,小心而虔诚地伸手去触,碰到了边角,立刻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来,满脸错愕。

莲灯歪着脑袋看他,“临渊,你在干什么?”

他转过身来,把两手放在她肩上,“莲灯,我想要那个。”

她点了点头,“墓主早就死了几百年了,你想要就拿啊。”

可是她不懂,她没有开天眼,见到的不过是一块赤铁。在他看来铁劵却燃着熊熊烈火,他的纯阳血会助涨它的威势,胆敢触碰,会被烧成灰烬。

所以现在到她回报的时候了,他拉过她的手,摩挲她腕上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割出一道口子,血滔滔地流了出来。她惶骇但顺从,他没有看她,也不说话,只是用力把伤口按在铁券的棱角上。她开始浑身打颤,他知道她痛,这方铁劵会吸她的血,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会把她吸干。他心里莫名难过,却不能回头。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带她来这里,现在他渴望的东西就在眼前,不能因为一时妇人之仁就放弃了。

他师父曾经告诉他方法,“需要一个纯阴血的人,心甘情愿地喂饱它。即使是临死的前一刻,也不能夹带任何怨恨。”

他抚摸她的脸,低头亲她,“莲灯,我爱你。”不知道这话对她是不是安慰,如果她会死,希望她不会讨厌他。

莲灯是个傻姑娘,随时愿意为她的压寨夫人牺牲。她浑浑噩噩地想,爱比喜欢又进了一层,他说爱她,真奇怪,原来国师也是可以爱人的。

她忍痛笑了笑,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她有点羞愧,现在一定很丑。

头晕得厉害,他的脸是重影的。她转过头看那面铁券,像潮汐渐涨,她的血居然全部灌输到里面去了。红色的铁慢慢变得暗沉,漫过一大片字迹,到达末端,快要覆盖住边角了……可是她掀不开眼皮,忽然迎头一个巨浪拍来,落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一切都结束了,他垂着两袖站在那里。低头看,她脸色苍白。他抬起手指压在她的脖颈上,动脉只有微微的一点跳动。他放下她,从匣子里取出丹书铁劵,嘲弄地发笑。刚才火焰滔天,现在却只是个铁疙瘩。

他跨过她往耳室门前去,吩咐秋官,“关墓室门的时候把昙奴推进去,让她们有个伴。”

秋官道是,为他引路退回前室。

鞋底踩在无尽的铜钱上,咔咔轻响。他走得很慢,分明应该很满足,却又觉得好像丢了什么,心里七上八下。莲灯留在这里,他朦胧的爱情也留在了这里,真的要这样吗?他一步一步,越走越沉重,忽然停下来,夺过一支火把便往回走。他以前不懂什么是恐惧,可是现在却感到害怕。向耳室里奔跑,十来丈的距离那么远,跑得心急如焚。还好她在那里,他把她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不管能不能活,不该遗弃她。

他带她出了地宫,昙奴看见她的样子很震惊,但没有说一句话。她是聪明人,不管墓室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当然驿站是不能再回了,神宫的人早就渗透进碎叶城,在城中一隅安排了落脚的地方。也不必担心粟特人走漏风声,他们参与后得了好处,第二天天一亮就脚底抹油了。

昙奴不知道应该责怪谁,莲灯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她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罪魁祸首还是她,要不是她中了押不芦的毒,莲灯不会进墓室,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打探不到她受伤的原因,她的伤口被包扎起来了,但是她忘不了当时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国师什么都没说,他应当也很着急,让人熬补血的药来亲自喂她。走投无路时割破自己的手腕让她喝血,可是她喝不进去,血流得到处都是,他晕血,摇摇晃晃就栽倒在了她榻前。

可是他终究不能停留太久,他还有他要办的事。莲灯三天之后依旧没有起色,他便率众离开了。

昙奴看着人事不知的莲灯,眼泪都要流干了。她是失血过多,人就像个纸片,几乎没有份量。她看惯了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一路上忙前忙后照顾他们,骑在马上唱/红狐狸是她最快乐的时候。现在这样了无生气,她拿什么来救治她?

有时候觉得人情薄如纸,国师和她这么好,最多也只守了她三天,果真男人是最靠不住的。所幸老天眷顾,莲灯很争气,坚持了几日,渐渐清醒过来了。

她说:“祸害活千年,我一定是个妖孽。”

昙奴却笑不出来,更加兢兢业业地照顾她。她偎在她肩头叹息:“还好我有姐妹。”一面又担心她身上的毒。昙奴说早就已经解了,她昏迷了七天。

她身体好些后,就开始谋划怎么进定王府。关于国师,她只是觉得怅惘,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他会飞得很高,她困不住他。

昙奴对她受伤的经过耿耿于怀,“你腕上口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只要再深一点儿,你的手就废了。”

她很伤心,但是没打算把真相告诉昙奴,她还向着他,想要维护他。含含糊糊地掩盖,说可能是採押不芦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又问怎么离开地宫的,昙奴说是国师带她出来的,她稍稍觉得安慰,至少他没有扔下她,也算不错。

她转头看窗外风吹芭蕉树,叶片拍打着,声势如浪。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还在不在碎叶城。他要对付定王,可定王大权在握,除了暗杀,没有别的办法。她答应过要助他一臂之力的,答应的事不能反悔。况且他说爱她,她可能有点傻,已经信以为真了。

☆、第50章

失去一些东西,人会变得更加大无畏。以前她还会考虑事后能不能脱身,因为牵挂国师,想和他一起隐居在洞窟,有个看上去很美好的未来,就务必要保重自己。现在和他分开了,这样也好,无牵无挂的,可以一门心思去完成她的目标。

昙奴还是觉得遗憾,“如果他把解药留下就好了,你忘了吞过他的毒,如果有负于他,会肠穿肚烂的。”

莲灯这才想起来,他们之间还有这层牵扯。其实真的很不公平,她不能负他,那么他若是伤害了她呢?上次他还说等时候到了,自己也会吞药对她忠诚,可是一直没有兑现,以后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垂下头,很落寞,“没关系,我不辜负他,这个药就不会发作。”

“可是这样你怎么嫁人?”昙奴急道,“半路把你抛下,却要你一辈子守着承诺么?”

她耸了耸肩,怕昙奴难过,反过来开解她,“就算他没有抛下我,我也不能嫁给他,所以他在不在都是一样的。”

昙奴被她弄得无话可说,气恼之余越发心疼她。女人陷进爱情里和男人不一样,男人随时可以全身而退,女人一爱便是一生。

好在莲灯不是个心窄的人,她痛痛快快休息了几天,等到头不晕时下地来,换上了短襦长裙,说要往定王府去,去做灶下婢。

昙奴心里没底,“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进王府?进去了又能如何?”

她忙着绾头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很觉得满意,“现在正合适,我身体虚弱,就算他们要试探,我的手脚跟不上脑子,他们看不出我练过武。军营里想接近他,必须是他身边的人才能办到。后宅不一样,他要吃要睡,机会就多多了。”

昙奴听了只得点头,“既然你都想好了,那今日就去碰碰运气。不过定王府不那么好进,还得我来替你引荐。”她整了整她的腰带,略顿了下又道,“此去有风险,你要做好准备,万一定王已经知道了底细,我们这回无异于自投罗网,没有机会逃跑,唯有一死。”

莲灯心里当然有数,她自己是无所谓的,只是担心连累了她。昙奴却一笑,“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欠着你呢。别说让我为你死,就是永世不得超生,我也没有二话。”

那口钿装横刀在刀鞘里待了太久,该见见天日了。她把刀取出来抡上一圈,莲灯掖袖看着,眼里有淡而哀伤的笑。

简单收拾了两件衣裳,莲灯随她往定王府去,守门的都是定王帐下死士,乍一见昙奴,惊得目瞪口呆。昙奴向他们揖手,“请为我通传主上,属下活着回来,向主上请安。”

校尉仔细辨认她,喃喃道:“果真是昙奴……”扬手命人入内通禀,复低声道,“你怎么还活着?”

以前也算是朝夕相处的同僚,问这话,倒像盼着她死似的。昙奴看到这座王府便忍不住想作呕,但眼下既然选择回来,就要配合莲灯演好这出戏。她含笑道是,“我坠马后被人救了,所幸命大,活到今天……庞校尉别来无恙?”

大概没有人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回来,死士都是亡命之徒,一群活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只有苦于不能脱离这个组织,没见过去而复返的。她当初被遗弃,也算经过九死一生,为什么不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还没吃够以前的苦吗?

庞校尉没有说出口,眼神却像看傻子一样。别过脸嗯了声,见里面通传的人出来了,带了定王的召令,便比了比手,请她进去。

莲灯跟在她身后,欲上台阶时被拦住了,昙奴忙道:“她是我的恩人,我特带她来面见主上。”

校尉疑惑地审视了莲灯两眼,一个十几岁的,看上去有些羸弱的女孩,似乎不具备什么攻击性。但必要的搜身还是需要的,确定她身上没有利器,方放她们入内。

昙奴对这里很相熟,领着莲灯上了游廊。定王每常见底下人都在复来亭,这庭院的名字看似有情,实则冷血。她抬头仰望檐下牌匾,略顿了下,举步踏进了长亭。

莲灯挎着小小的包袱亦步亦趋跟着,不好四处张望,只拿余光睃视。定王府不是她想象中的漠上大家的布置,遥居关外,常怀思乡之愁,所以这里是最正统的长安格局,有威武的门庭,也有精巧的莲花瓦当。她去过李行简府上,区区的御史中丞果然不能与亲王相提并论,定王府的戍卫大约可以同龙首原一较高下,十步一名披甲的兵卒,太阳下晒得满脸油汗,活像庙里的泥菩萨。

府里很静,只见仆婢来去,没有任何声响,厅内隐隐传出说话声,高谈阔论着当下时局。莲灯抬头看,穿过直棂窗,见一个华服的男人面南端坐着,看样子应当就是定王。

先帝有十几个儿子,今上行二,定王行十六。兄弟间年龄相差悬殊,今上垂垂老矣时,定王不过四十来岁,正值春秋鼎盛。

一方枭雄,自有他不容小觑的威仪。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名号长期在她耳边心里盘旋,真正见到人,恍惚有种恐惧感。奇怪以前她在长安面对那三个仇家,不管怎样盘算都可以从容不迫,偏偏这定王能震慑人心。细细打量,也不是长得多凶悍,相反年轻时也许很俊朗,皇族出身,没有莽撞的匪气。或者越是工于心计的人越是可怕吧,他忽然投来一道目光,莲灯立刻低下了头。

他召见昙奴,没有许她入内。莲灯便在廊下静待着,听他们里间交谈。

定王对昙奴的决定很不解,“你为本王出生入死,最后他们回程途中将你丢下,你不恨本王么?”

昙奴的回答充分体现了作为死士的觉悟,“若不是主上当初伸援手,属下早已经饿死在道旁了。属下知道营中的规矩,当断则断,不因任何伤亡而扰乱计划。属下一时不察受人伏击,是属下无能,不敢怨恨主上。”

定王还是信不过她,顿了顿方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时隔一年才回来?突厥人挑断了你的脚筋不成?”

莲灯听到昙奴以头叩地的声响,一字一句道:“属下内力尽失,没有脸面回来见主上。直到前两日方有了好转,属下即便死,也是定王府的人,求主上念在属下一片赤诚,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厅内有了饶室踱步的动静,定王长叹道:“没想到营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忠勇之士,好得很。眼下正值用人之时,你能回来,孤心甚慰。本王问你,你的功力恢复了几成?”

昙奴道:“大约只得六七成。”

定王道好,“营中不缺人手,倒是王妃左右需要人保护。以后便在府内供职吧,听王妃差遣就是了。”

莲灯在外听着,隐约觉得这个定王不简单。他对昙奴的怀疑没有因她的辩解减少,也许还会认为她受人指使,既要留下她静观其变,又不能让她熟知军内的动向。所以干脆安排她留在王府,王妃的生与死,对他来说远没有战局重要。

昙奴当然求之不得,她不想同莲灯分开,也没有想要颠覆定王大军的宏伟理想。她只要和莲灯一起,看准了时机帮她完成心愿,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属下这次回来带了个人,我的命是她救的,只因她父母双亡没有生计,属下斗胆求主上收留,给她一口饭吃。”

定王当然会见她,莲灯静待人来传召,得了令仔细整理衣裳头发,低着头跟随长史进了厅内。

她故意愣愣站着,昙奴提醒她,她才跪下磕头,趴着砖缝背书一样说:“求殿下收留……小女三岁的时候阿娘过世,阿耶上年也死了,如今只有小女一个人。昙奴离开,小女以后就无依无靠了。村里有恶人,还有恶狗,小女没有昙奴会被他们欺负。昙奴到哪里小女就到哪里,请殿下开恩,让小女和她在一起。”她磕头不止,“小女会烧饭、会劈柴、会挑水,什么粗活都能干。只求温饱,不要工钱,求殿下收留……求殿下收留……”

定王命她起来,负手审视她,“抬头让本王瞧瞧。”

莲灯没别的长处,装天真最拿手。也未必要硬套上一个装字,她的长相本就纯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嫣然的一点红唇,有些畏缩的样子,世上会有杀手长成她这样么?

可是他明显愣了一下,神情变得很怪异,紧紧盯着她看了半晌,“你是哪里人?”

她说:“回殿下的话,小女祖籍在关中,据说是为躲避赋税,后来才迁到敦煌落户。我阿耶在汉长城边上建了房舍,到如今有二十多年了。”

定王缓缓吸了口气,“今年多大?”

莲灯怕他起疑,有意少报了两岁,只说十四。定王蹙起眉头沉吟了很久,“十四……你叫什么名字?”

她知道莲灯是再不能用了,弥渡更是连提都不能提的。想起常做的那个梦,便脱口道:“我叫阿宁。”

定王怔了怔,似乎很惆怅,但是这种表情转眼就收敛了,颔首道:“既然无依无靠,那就留下吧!”转头吩咐长史带她们下去,复又与军师研讨起了疆域图。

莲灯敛裙跟着长史往后院,心头暗暗高兴,进来比她想象的要容易。待她在王府里扎下根,只要定王暂时不出征,能有一个月时间安排,就足够她动手的了。

昙奴回头看她,抿着嘴微微笑了笑,同长史搭话,絮絮拜托他多照应。

长史常陪定王出入军营,死士营里女人很少,因此对她有印象,笑着应承道:“府里规矩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主人面前小心谨慎,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平时手脚勤快就可以了。不过近来王妃脾气不好,时常发火,昙奴小娘子在她身边伺候,要分外留神。”说着引她们穿过一扇垂花门往后面大园里去,边走边道,“阿宁是不要紧的,新来的人大多指派到厨司或是花园,不会留在上房。多干活少说话,是明哲保身的良方。”

莲灯脆声应了是,跟着长史在绿意葱翠的园中穿行。过了一条笔直的甬道,前面就是王妃居住的凉风殿。

她曾听放舟说起过定王妃,据说是李行简的姊妹,严格来说也算是她的仇人。她做好了准备受她刁难,可是迎头一个下马威,也实在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长史领她们进门,脚抬了一半,不知哪里飞来的妆匣掷到她面前,匡地一声,匣子里的珠翠和花钿散落了满地。然后听见李妃削尖着嗓音骂那个为她梳妆的人,大抵是因为灵蛇髻盘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完成,王妃不高兴了。

两个奴婢过来善后,在地上团团地爬行着。莲灯暗叫不妙,脚底下有什么硌着了,大概就是刚才进门的一瞬间收势不住踩上的。

她偷偷移开脚,料想没什么大不了,谁知李氏早就留了意,看见那片云母镶珠花钿在她脚下变形,便大声地斥责她,举着手里桧扇没头没脑一顿乱挥。

莲灯莫名其妙挨了打,右边脸颊和脖颈上辣辣生疼。心想这疯婆子大概真的好不了了,不分良贱就打人吗?大历有法度,贱籍出身才能随意打骂,她这种算不上自卖,顶多只是投靠,她有什么道理乱来一气?不过这位贵妇眼里本就没有良贱的区分吧,凡地位不如她的就是贱民,碎叶城是他们夫妇的天下,大历的律法在她这里不管用。

莲灯很生气,但是不能发作,换做平时只要伸手就能拧断她的脖子,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挨了两下只好当倒霉。

她依旧垂着眼,李氏站在她面前,气得身上发抖。编了一半的头发垂落下来,姣好的面孔狰狞如夜叉。扬起扇子还想继续,长史忙上前阻挡,好声劝道:“殿下息怒,这位小娘子是今日才进王府的,不懂规矩。殿下要打她不难,只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殿下消消气,奴婢马上命人再去找上等的云母和米珠,保管做出比这个还要好的。”

李氏顺了半天的气,慢慢平静下来。转身回妆台前,刚才那个癫狂的样子不见了,心平气和地坐着,仿佛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昙奴咬牙切齿地握住拳,莲灯离她很近,听得到她愤恨的呼息。她垂手碰了她一下,要她放心。只是脸上痛过之后变得滚烫,隐约看见颊上坟起一大块。她抬起手背掖了下,料想是被打肿了。

定王妃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盏茶烟消云散了,盘弄着腕上的条脱,倚着凭几看她们。长史把她们的来历说明,她起身换了一双屐子,由奴婢搀扶着走到窗下的牡丹花栏前。

“主上怎么说就怎么办吧,不必来问我。”言罢又回过头,仔仔细细看了那个挨打的丫头两眼,“这里恰好缺个花奴,留下照看牡丹花吧!”

这算是对她刚才遭受横祸的一种补偿,但是长史知道,越是在她跟前,这个新来的就越惨,说不定会成为她专门发泄的对象。于是含笑替她推脱,“乡间来的人,不懂牡丹的习性,万一照料不好,白糟蹋了这么名贵的花。奴婢看园里缺个洒扫的人,就命她去哪里吧!等熟悉了王府的规矩,到时候殿下愿意抬举她,再把她调到凉风殿来。”

定王妃也不勉强,懒懒说了句好吧。可是略顿了一会儿又问长史,“你看她像不像一个人?”

长史掖着袖子躬下腰,脸上带着迷茫的笑:“奴婢看不出来。”

王妃转过头哂笑一声,“你看不出来,主上的眼睛可比你厉害多了。”一面说,一面伸出染了蔻丹的手,尖尖的指甲如同刀锋,一掐,便将一朵盛放的飞来红从枝头掐了下来。然后扭身看鱼缸,照着碧波里的倒影,把花簪在了巍巍耸立的发髻上。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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