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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如今在公社读初中,对未来充满了梦幻色彩的憧憬,向往小说中的自由恋爱。
大哥和大嫂是父母介绍的包办婚姻,这门亲事,她起初不看好,但大嫂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大字不识一个,而是带给她了很多惊喜。
尽管如今大队好多年轻人成家都是父母包办,但她读过书,幻想遇到书中所写的那样灵魂契约的人。
彩虹望着大嫂,只见她低眉浅笑,笑而不语。
林清雅知道彩虹思想比较开放,那次给她收拾房间,还看见她桌子里藏着几本古龙的武侠小说,还有张爱玲的小说。
夏花般灿烂的年纪,对文字是渴望的,这些东西哪个时代都没法完全禁止。
许久,林清雅又听见旁边传来一道稚嫩又坚定的声音:“嫂子,要是你不喜欢我大哥,我也支持你。”
林清雅无奈轻笑,“小姑娘家别乱想。”
此时,红薯地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林清雅和彩虹抬头望去,只见两亩大的红薯地最前头靠近田盖的位置,一个年轻男人正抬脚凶狠地往地上踢,隔着拱起来的红薯藤看不清,林清雅站起身,就看见那男人脚踩在一个女人的背上。
那妇女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体格消瘦娇小,被男人又一把拽住头发,往红薯藤里一砸,又抓起女人的头,巴掌拍在她的脸上。
女人被迫仰起头,露出一张沾满了泥土的脸,难堪到已经麻木了。
“又是国柱哥,天天打他媳妇,劝都劝不住。”国胜媳妇在旁边叹气说。
那动手的男子旁边也有人劝,但那人眼睛瞪得铜铃大,无动于衷,外人也不好掺和家事。
有几个妇女不忍心倒是想劝,又害怕那国柱的大块头。
林清雅看着那一幕,瞬间气血上涌,牙齿都快咬碎了,啪得把手里的红薯一甩,沿着抛物线,从空中狠狠地准确砸在了那男人的天灵盖上。
啪得一声,砸得男人天灵盖都麻了,一声怒吼,捂着头凶狠地看向四周。
“谁砸老子?”
林清雅啪啪拍了两下手上的泥土,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说:“我砸的。”
“周霁川媳妇?”那人认出来她,恶狠狠地瞪着林清雅,又委屈地挠了挠头:“你凭什么砸我?”
林清雅冷漠地睨了他一眼,又看向周围的妇女们。
“妇女同志们,我们是一个团体,我们要保护我们作为妇女的权益,周国柱这种当众打老婆的男人,就应该受教育!”
场下顿时有人妇女同志附和:“对,有的男人就是不像话,打老婆的男人要不得,就该教育教育!”
“可不是,我娘家有个男人打老婆,把老婆都给打死了。”
周国柱气得咬牙切齿:“你这婆娘说什么?谁敢教育老子?老子打老子婆娘天经地义。”
林清雅义愤填胸:“大家听到没有?这位周国柱同志还不悔改!大家听我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我们直接把他送到公社妇联去,妇联是我们妇女的娘家,会替我们找回公道!我们妇女同志同样挣工分,我们还为家庭生儿育女,我们为家庭做出的贡献同样不可少,我们不能被欺负!”
这话顿时燃起了多少妇女同志的斗志。
“林同志说得对,我们妇女同样挣工分,还给生儿育女,回到家洗衣做饭,我们不比男人轻松多少,我们凭什么就是弱势群体,就要受他们男人欺负?”
“林同志说得对,我们要保护我们妇女的权益!”
林清雅听见大家都站起来,又鼓舞人心:“妇女同志们,我看报纸上红星大队妇女顶半边天,还被伟人夸奖了,我们大队的妇女也不能丢了脸面!从今天起,我们妇女老百姓要为自己做主!”
“妇女同志们,大家跟我把这个社员带到公社妇联去,找组织教育他。”
这话一出,一窝蜂的妇女们都冲了上来,把周国柱吓得腿都软了。
一个妇女他倒是不怕,不过今天大队来了几十个妇女,这会几乎都围了过来,各个膀大腰粗,挽起袖子,拿着锄头,那架势恐怖如斯。
而那个站在最中央的林清雅,眼神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村里有的妇女长得蛮横结实,还挺有劲儿,尤其是常年干活,二百多斤重物都能背得起,和男人一样使劲,瘦的汉子还说不定打不过。
这下几个膀大腰粗,手臂比男人还粗壮的妇女,走过来就把周国柱给死命拽住,抬起他就往田外走。
林清雅扶起地上的国柱家媳妇,那媳妇还有点害怕地看着她。
林清雅露出微笑,拿出帕子,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泥土。
“别怕,公社会替你做主。”
那国柱媳妇眼神先是呆愣无神,突然又猛地抱住了她,林清雅愣住了,半晌只看见她身体不住地抖动,而脖颈衣领里全是乌青。
林清雅不忍心再看,又宽慰说:“嫂子,你这身伤,得去公社卫生院检查下,有没有骨折。”
林清雅扶着国柱媳妇起来,身后彩虹跑过来:“嫂子,你真的要去公社?”
林清雅点头,又冷静嘱咐道:“彩虹,你今天收工和胜利一路,别太晚了。”
“嗯。”彩虹点头,看着林清雅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林清雅看向围拢的妇女们,“大家都别耽误功夫了,就国军家,国兴家,国明家三个嫂子陪我们走一趟。”
她点名这三个都是长得最高壮实的妇女,也特别热情朴实,充满了农村妇女的正义感,一个卡住周国柱的脖子,另外两个拽住他的后臂,反剪到背后,这会周国柱双手手腕已经用绳子给拴住了。
一路赶到公社大门口,林清雅又让人把绳子解开,抓着周国柱到了妇联。
妇联办公室,周主任和一名干事都在,作为基层的妇联组织,公社妇联只有两名领导。
“这是?”周主任站起来不解道。
林清雅义愤填胸地说:”周主任。我们这位妇女同志兢兢业业上工,却被这位周国柱同志打成这样。您看这伤,这样下午迟早要出人命。您们妇联组织作为保护我们妇女同志的干部,可得为我们做主。”
周主任看了眼周国柱两夫妻,又为难地看着林清雅,“这是家庭内部的矛盾,我们妇联也没法管啊。”
林清雅心底忍不住一气,妇联的职责之一就是保护妇女儿童不受侵害,这怎么就不关妇联组织管了。
“那我们找张部长,找公社书记,再大不了告到县公安局去。”
周主任笑着说:“这样吧,我让这位同志写个检查,希望他引以为戒。”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门外走进来一位中年男子,穿着中山装,面容敦厚,微笑地看着办公室内。
周主任赶忙出来迎接:“杨书记,是云峰大队的社员,出了点家庭矛盾。”
这位是红旗公社的杨书记,作为地方上的父母官,调来好几年了,全公社人都认识。
杨书记许是有了闲工夫,双手背在背后,笑容和蔼:“说说看,什么家庭矛盾?”
林清雅示意国柱媳妇说话,国柱媳妇却胆小,害怕领导,支支吾吾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林清雅只好帮她,微笑地看着杨书记。
“书记你好,我是云峰大队社员周霁川的家属,我叫林清雅。今天我们在大队上工,亲眼目睹周国柱同志对这位妇女同志施加家庭暴力的全过程……”
公社书记皱眉看了眼周国柱,又吩咐道:“刘干事,给张部长打个电话,让他组织一场公社法治讲座,全体社员都给我参加!不要以为你拳头大,你就是老大,你拳头再大,你也要受法律规章制裁。至于这个小同志打人就是不对……”
公社书记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庭矛盾,顿时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合适。
如今还没有婚姻里的家暴法。
林清雅又微笑地说:“杨书记,我有个提议。”
公社书记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说。”
林清雅又说:“让周国柱全社通报批评,先写保证书。愿意照顾他妻子痊愈,并且这期间他妻子出工与否不得强求。同时受我们公社全体妇女监督。”
公社书记又看向周国柱和他媳妇:“这个处理结果,你们两个接受?”
“我接受。”两人异口同声。
公社书记满意地看了眼林清雅,“这位林同志倒是位热血青年,在哪高就啊?”
林清雅微笑:“书记,我还没工作。”
公社书记又看着她笑说:“我看你还挺聪明,从明天起,你就是红旗公社的妇联宣传干事。”
这可是突如其来的喜讯。
这妇联干事,虽然也是基层干部,但比大队妇女主任好些,还算在编制内,能享受工资,相当于吃国家饭了。
她笑眼一弯,鞠躬道:“谢谢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