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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煤矿和铁矿,办钢铁厂,同时又伴随着税制改革,按理说这两样都是得罪人的事情,最好是分开做,事缓则圆。
可问题是不改税制,没有税收调解,就没法引导资本进入重工业领域。而且王宁安太清楚了,一旦重工业发展起来,动辄几万工人的企业,该是何等强大。
没有事先把税制确定好,真怕到时候推不下去。
没法子,谁让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不管有多大的阻力,就是硬着头皮冲吧!
王宁安真的挺佩服王安石的,他的地位,实力,远胜王安石无数倍,可是他推变法,也感到阻力重重,非常困难。拗相公当初该承受何等压力,真是难以想象啊!
王宁安甩了甩头,想去休息,突然陈顺之赶来了,他现在是王府主簿,换句话说,就是王宁安的家臣兼谋士,最心腹的那种,他脸色不好,不用问,一定是出了大事情。
“王爷,还是兖州那边!”
王宁安哼了一声,“还是孔家吗?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一定要和我对着干了!”
陈顺之苦笑道:“刚刚咱们的人传来消息,差役和孔家的家丁发生了冲突,具体什么原因还不清楚,但至少死了几十个人!”
王宁安惊呼,“这么多?”
“嗯,只多不少,据说孔府的家丁死了不少,现在孔家上下都在闹呢,还有人要上京告御状,请求圣人给个说法!”
王宁安瞬间脸黑了。
他也想过,要怎么对付孔家,说句实话,真的很麻烦。
毕竟衍圣公是赵祯封的,赵大叔尸骨未寒,就对孔家下手,好说不好听。而且虽然旧派瓦解了,但是大多数读书人,还都以孔孟门徒自居,动了孔家,就打了天下读书人的脸,这一巴掌不好下手啊!
“老陈,你给我分析一下,孔家能不能说动,买通?”
陈顺之沉吟一下,摇了摇头,“王爷,孔家敢有恃无恐,一定是背后有人撑腰,毕竟你做的事情太招人恨了!如果向孔家低头,背后的人就会看破手脚,再也不会把王爷当回事,所以,为了变法计,为了大局计,王爷决不能妥协,至少当头炮要得一个全胜!”
王宁安思索了一下,长叹道:“我退不了,也一定有人逼着孔家,不让他们退,看起来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了!”
“我相信王爷,一定会赢的!”
王宁安没有否认,的确,他有把握干掉孔家,只是要怎么处置这个圣人之家,还真是伤脑筋……
兖州出了事情,王宁安知道的快,别人也不慢!
韩绛连夜造访了庞籍的府邸。
“老前辈,那边出了人命案了!”韩绛努力压制心中的喜悦,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把心情透露出来。
他又立刻解释道:“晚生不是幸灾乐祸,只是王宁安又要收矿区土地,又要增加企业税,而且把纺织厂,酒厂,糖寮,全都纳进去……他的胃口也太大了,简直不给百姓活路,压榨这么狠,肯定会出事情的!”
庞籍挑了挑寿眉,暗暗冷笑,说的好听,实则还是你们韩家的生意受影响了!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哪怕像韩绛这样的高富帅,也免不了俗。
其实何止是他,就连老庞籍也被卷了进去,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人登门,请求老相公出面主持公道呢!
官越来越大,权越来越重,结果牵制也就越多。
也不知道是当官,还是给人家当仆人!
“子华,凡事要讲究分寸,王宁安和天子师徒情深,如果越了雷池,只会惹恼天子,反为不美。”
“前辈教训的是,只是晚生以为,王宁安强推法令,弄出了人命官司,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不想办法逼着王宁安让步,一旦税法落实下去,就没法回头了。”
“其实还是可以阳奉阴违的,老夫寻思着,那个蒸汽机就那么厉害,你们韩家也有那么多工匠,难道就做不出来?”
不愧是老狐狸,连山寨的主意都想出来了。
韩绛满脸苦笑,“庞相公,我们家是有很多工匠,但是这些人所知有限,就算没有专利法挡着,没有几年的光景,也弄不出来。”
韩绛没有撒谎,蒸汽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机械,需要各种人才整合,比如炼钢的,冶金的,比如零件加工,组装的,还有设计的,验证的……王宁安花了十几年的功夫,才勉强培养出一群合格的工匠,还要在他的指点之下,花几个月的时间,才把蒸汽机弄出来。
韩家有工匠不假?
可这些工匠会干什么?
榨糖,酿酒,雕刻,做家具,织布,剪裁……让他们去纺织蒸汽机,需要从算术学起!
韩绛的困难告诉我们,山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少你要有充足的理工科人才,还要有完整的工业体系,想采购什么零件有什么,另外还要有庞大的市场,保证山寨出来的有人要。
所以能山寨出来,已经领先世界九成五的国家了。
山寨蒸汽机不成,就等于被王宁安掐住了脖子。
世家大族手里,只剩下土地一张王牌。
如果被王宁安收上去了,就只能彻底认输了。
一百年了,都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如果任由朝廷予取予求,士人还有什么发言权!必须拼一场了!
“你记住了,任何多余的举动都不要做,明天老夫会去找陛下,我们只谈圣人,只谈士人的脸面,只谈孝道。”庞籍道:“王宁安虽然权柄很大,但是他还不能肆无忌惮。我想陛下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
韩绛眼珠转了转,点头道:“庞相公英明,晚生晓得了。”
转过天,就是庞籍入宫,给赵曙讲课的时间,为了要尽快承担起皇帝的职责,赵曙哪怕过年,都要忙着看看奏疏,了解朝政。
如今他更是忙得不得了,几乎每天都有重臣过来讲课。
今天庞籍讲了大宋立国以来的军制,然后话锋一转,叹道“陛下,太史公曾盛赞孔夫子: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祗回留之不能去云。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
庞籍摇头晃脑,见赵曙听得很认真,便更进一步。
“陛下,孔夫子乃是万世之师,至圣贤者。夫子之学,能正人心,明道义,引人向善,教化天下,功在社稷。历代帝王,无不尊奉孔子,泽披子孙。至于先帝,尊孔子后人为衍圣公,可谓圣明之举,应天合人,深得民心。”
庞籍又道:“陛下,老臣以为,纵然孔家之人有一点小错,也不应该太过追究才是。”
赵曙先前还频频点头,可是听到了最后,却立刻道:“庞相公,阻挠朝廷大政,也不应该追究吗?”
庞籍吸口气,面色更加凄苦。
“陛下有所不知,朝廷官吏贪墨无度,历来如此,盘剥往来,巧立名目,搜刮百姓民脂民膏,纵然朝廷本意是为了百姓好,可是下面的贪臣墨吏就会胡作非为,有损圣人英明,朝廷威望,也正因为如此,老臣才斗胆建议朝廷,不要管的太多。”
话说到这里,赵曙哪能不明白庞籍的意思。
他淡淡一笑,“老相公,你是听到了什么,又要反对征收矿山吗?”
“陛下,老臣的确是听说了,兖州知府章衡,在得到政事堂的命令之后,便肆无忌惮,差役四出,强行圈占土地,不只是矿区,就连周边的农田也难以幸免。他横征暴敛,不知道约束,结果就激起了百姓众怒,义愤填膺的百姓与官差冲突,死伤不在少数。”庞籍说到这里,越发悲愤。
“陛下试想,兖州曲阜,乃是夫子之乡,出了这等昏聩残暴之官,冒犯孔夫子,只会让四夷耻笑,说大宋不敬圣贤,和蛮夷没有区别……老臣恳请陛下,立刻罢免章衡的官职,交由刑部定罪!”
赵曙听完之后,思量许久,才缓缓道:“庞相公,章衡也是西凉王的弟子,算是朕的师兄啊!”
老庞籍脸色一变,立刻道:“大义灭亲,正好能彰显陛下尊奉圣贤之心!”
“哈哈哈,庞相公,你又是说定罪,又是要大义灭亲,莫非双方冲突真的是章衡的错?”
庞籍心头微微一动,小皇帝不好糊弄啊!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不管谁是谁非,身为圣人之乡的官吏,弄出了这等事情,就已经愧对圣贤,更是无颜立足士林,应该知所进退,尽快平息风波才是!”
赵曙不以为然,他呵呵一笑,“庞相公,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如果不仔细彻查,只怕没有交代啊!朕这里就有章衡刚刚送来的奏折,他说是孔家的恶奴蓄意攻击朝廷差役,还打死了好多人!”
“陛下,章衡这是推脱之词,老臣相信孔家的为人,恳请陛下,不要信章衡的一面之词!”
“哈哈哈,朕当然不会信章衡的话,只是朕这里还有一份呈报。”赵曙说着,送到了庞籍的面前。
“这是安石相公送来的,他总不会说谎吧!”
翻开密信,刹那间,庞籍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