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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是个很霸道的人,他看中了蔡京,是分毫不让,而司马光这边,又极力推荐吕诲,双方就较劲了!
看情况,章惇这边有吕惠卿、曾布、苏辙支持,而司马光这边,则是贾章、冯京等人,也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最后就要看首相苏颂的意思。
苏颂沉吟了许久,“吕大人有优势,而蔡京也有长处,我们还是先别急着决定,再权衡几天,容后再议。”
苏颂说完,就主动散会,直奔自己的值房,其他人无可奈何,只能散去。
吕惠卿走的时候,主动拍了一下章惇。
“子厚兄,到我那坐坐吧!”
章惇吸口气。
大臣之间,互相勾结是很犯忌讳的事情,上次他找吕惠卿,还是回到值房坐了一会儿,才过去的。
这一回竟然直接邀请,也不遮掩,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这个吕吉甫什么时候胆子大起来了?
章惇稍一迟愣,也想明白了,随即笑道:“那就打扰吉甫兄了。”
这两个人就在其他人的面前,大摇大摆,直奔吕惠卿的值房,坐下之后,吕惠卿亲手给章惇倒了一杯茶,两个人对面而坐,好半晌没说话。
还是章惇打破了沉默,“行了,你也别绷着了,咱们俩凑在一起,满世界都是流言蜚语了,就别装深沉了!”
“那好,子厚兄,咱们就明说了,司马君实这是要干什么?你清楚吗?”
章惇把茶杯一顿,怒道:“吉甫兄,你让我明说,你还打什么哑谜?司马光是铁了心,要和那些人走在一起了!”
吕惠卿颔首,“这一次他们提出什么进士出身,摆明了是倒行逆施,想要把高级官吏的任命限制在自己的圈子里,挡住其他人的路,其心可诛!”
“哼,老师推了全民教育,其用意就是打破世家大族对科举的垄断,要把机会给寒门子弟,给普通人。身为老师着意栽培的弟子,司马光居然背叛师父,实在是可恶!”
章惇建议道:“吉甫兄,要不要我们立刻去师父府上,和他老人家念叨一下!”
“念叨什么?”吕惠卿反问了一句。
章惇一时语塞。
吕惠卿冷笑道:“我们都老大不小了,不能像小孩子,出了事情就去找大人,找师父!这一次我们要联起手,和司马光斗一斗!”
章惇有些迟疑,“那个,吉甫兄,是不是太着急了?”
“不急不成!辽东省是除了西域之外,最大的一个省,又是第一个更换平章事的省份,尤其是要接的是师父的位置,至关重要,只许胜,不许败!”
章惇终于点头了,“没错,如果让司马君实拿下了辽东省,就会制造印象,他是师父的衣钵传人,一旦有了这个印象,那些摇摆不定的人都会站在他那边。失了先手,就很难搬回来!”
“没错!”
吕惠卿一贯隐忍内敛,温文尔雅。
可这一次,他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四年之前,他仅仅是勉强争夺首相,实力差距悬殊,可经过了这几年的积累,吕惠卿已经有了充足的自信。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司马光,你该歇歇了!
“目前的情况,百官这边,很有可能是平手,除非能争取到苏相的支持,不过以我的判断,他未必愿意说话!”
“嗯,子容先生明年就到了任期,草率的决定,遗祸无穷,他不是犯傻的人!”章惇补充道:“还有就是议政会议了,我们在议政会议的人不少,但是司马光也有自己的人马,更要紧的是他能拉来理学的支持!”
这是个很糟心的事情。
新政学会家大业大,势力深厚。
可也正因为如此,就显得有些笨拙,而且内部利益争夺严重……之前推遗产税的时候,尚且能组成一个拳头,可是到了现在,却未必如此了。
政事堂,议政会议,全都拿不到优势。
吕惠卿又只是末位相公,如何同次相争衡?
无论任何人,看起来绝对是输多胜少,吕惠卿沉吟良久,“子厚兄,此战我们必须扬长避短才行!”
“我们的长处在哪里?”
“就在这!”
吕惠卿一伸手,指了指墙上的六个字——忠君报国爱民——王宁安的手书。章惇心领神会,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
“师父开拓辽东新局,居功厥伟,弟子感佩不已。”司马光又一次来到了王宁安的书房,相比上次,更加谦恭……这回王宁安只是穿着宽大的布袍,戴着方巾,很像是教书先生。没错,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教小孩子。
“君实,朝廷的事情,你们身为朝臣,拿主意就是了,我早就说过了,不用来问我的。”
司马光躬身道:“师父淡然致远,可身为弟子,不敢隐瞒师父。”
王宁安沉吟了一下,不耐烦道:“那好,你说说吧,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只管听,没有什么看法!”
司马光不管,他立刻开口,“师父,这段时间以来,议政会议很是把持了舆论,议政卿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撰写文章,大肆报道……看目前的情况,要不了几年,议政会议甚至要凌驾在政事堂之上,权势滔天,压力很大啊!”司马光说着叹口气,“蔡京其人是个干吏能臣,但是此人行事,素来不计后果,弟子委实担心,让他成为平章事之后,会平添无数口实,成为攻击的焦点……不得不防啊?”
推吕诲而反蔡京,司马光也清楚,师父究竟和谁更亲近,没办法,他必须说服老师,至少让他表面上保持中立,不然自己就没有丝毫胜算了。
“我是这样打算的,先把蔡京调回京城,干大理寺卿,或者升任侍郎……在京城历练打磨,等过几年之后,再外放平章事。这样一来,他的履历完备,而且也熟悉了京城的规矩,做事就能更加稳重稳妥!至于吕诲,他是宋相公门下,早年做过言官,就算面对理学门下,也丝毫不惧。他有文采,有手段,正好能延续老师的政令,继续推行……这么说吧,吕诲是一株树苗,只缺一片土壤,至于蔡京,则是一粒种子,应该继续吸收养分,多多打磨……这就是弟子的用意,还请师父明察。”
司马光讲得神采奕奕,却猛然发现,师父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师父,弟子说错了什么?”
“啊!”王宁安似乎清醒过来,立刻笑了笑,“君实办事向来老成……我这些日子,要教导殿下读书,他底子又差,要一笔一划教,一个字一个字念,不容易啊!这还算好的,过些年,那个兔崽子给我弄了一大堆的孙子孙女,想到那么多的孩子要教,我就头疼,疼得厉害!”
司马光陪笑道:“师父,多子多福多富贵,这是好事情,弟子提前恭祝师父,人丁兴旺,平安康泰。”
……
“人心似水,千变万化啊!”
司马光刚走,从一旁的角门,文彦博就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王宁安顿时炸了,怒斥道:“文宽夫,你跑我家听墙根,你也太不地道了!”
这回轮到文彦博发怒了。
“你当老夫愿意来啊,要不是你家的缺德孩子,老夫这辈子都懒得看你一眼!”
王宁安被弄得没话说,他这才想起来,敢情两个人已经是亲家了。按理说,老文的孙女嫁给自家的二小子,文彦博就应该比他高一辈,可是王宁安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对老文半点客气都没有。
“戏看过了,请自便吧!”
“你!”
文彦博翻了白眼。
“你小子别不识好人心,那个司马君实根本是鬼话连篇,拿你当三岁孩子哄呢!”
王宁安轻蔑一笑,“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轮到老文犯糊涂了,“王宁安,我是提醒你,不能再手软了,否则就会栽在他们手里!”
“他们?”王宁安好奇道:“指的是谁?”
“当然是家贼和外贼了!”老文冷笑道。
“那,宽夫兄……你算是家贼,还是外贼?”
“你!你!”文彦博抓狂道:“你小子简直不可理喻,老夫等着看你倒霉吧!”
文彦博气哼哼走了,王宁安却翘着腿,抱着肩膀,丝毫不着急……几天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议论人选的时候。
苏颂开宗明义,“辽东行省至关重要,不能议而不决,今天务必要拿出合适的人选才行!”
司马光信心十足,他从王宁安那回来,就暗中散出去了消息,都说王宁安已经答应了人选,吕诲板上钉钉。
虽然只是没有证明的流言,但是却足以影响人心,司马光本来实力上就强着一些,外有理学支持,再加上中间派,不可能输掉!
正当他准备提议表决的时候,突然吕惠卿站了起来。
“诸公,所谓知人善任,其一是知人,其二也要知任!”吕惠卿高举着一份文件,“这是新政学会对辽东未来的发展规划……辽东得天独厚,要成为重工业基地,要建成最大的粮仓,还要开发金矿,稳定货币,其余木材,药材,都是中原急需的商品,我看过这份报告,才深知下一任的平章事,责任至重,绝非什么人都能胜任,大家又是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