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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怀柔怎么能让人觉得你是好人?”
“他们知道我是好人没用,他们只要知道辽国是坏人,这就够了!”遇到了观念的问题,王宁安竟然有了在六艺学堂上课的感觉。
他以往就不止一次和学生们辩论过王道霸道,攻城攻心等等问题,王宁安就发现啊,受到过儒家影响的士人,常常把攻心简化成了怀柔,怀柔又单纯成了“对你好”,靠着撒钱,封爵,拉拢,收买……让对方暂时归附。
“陛下,四面楚歌这个故事是攻心战的典型吧?”
赵祯颔首,“没错,在垓下九里山,张良定计,四面悲声,楚地民歌,项羽的子弟兵听到家乡之音,人人凄惨,个个伤情,纷纷逃离楚营,项羽大败,在乌江自刎……”赵祯也是很聪明的,迅速说道:“王卿,你的意思是攻心也分成两种?不是一味施恩?”
“没错。”王宁安道:“垓下之战,汉军可没有告诉楚军投降了会给多少好处,而是告诉他们,再打下去,就土崩瓦解,尸横当场,骨肉为泥,魂魄飘荡,衰草枯黄……这攻心之术,说白了就是让对方服从你,可以给好处收买,可也能靠着强势压服,还能用手段玩弄……总而言之,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怎么管用怎么来。如果把攻心之法简单当成了怀柔,一味对他们好,总觉得我给你好处了,你就该顺从,微臣以为这是一厢情愿。别说四夷之中,哪怕是我大宋的子民百姓,忘恩负义者也不在少数,君王不只要有德,还要有威,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才能收拢人心。”
话说到这里,王宁安连忙闭嘴,他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了,这已经不是对付辽国,而是涉及到了大宋的国策,实在不是自己改多插嘴的。
他连忙低头,装作吃菜,可心里却嘭嘭乱跳,生怕赵祯听了不喜。
王宁安哪里知道,赵祯听到这番话,简直是拨云见日,如梦方醒。
不久前,王宁安提到平县的发展,说他情愿让治下百姓辛苦一些,也不去挣容易钱,为的是长远考虑,让百姓自立自强。
治理百姓,收拾人心,驾驭臣下,统御九州万方,其实都是这个道理,恩威并施,有赏有罚,才能让人心归附。
这是多简单浅显的道理,可赵祯这些年竟然被那些士人给彻底忽悠了。
对外一味怀柔,一味忍让,弄得李元昊趁机作乱,西北烽火不断,狼烟四起。
对内又一味信任文官,指望他们能兼济天下,把亿兆黎民都治理得妥妥帖帖,安居乐业。可实际上呢?
自己给了相公们无与伦比的权力,他们却没有同等的责任,弄得一团乱麻,不过是外调几年而已,依旧享受着最高级的待遇,锦衣玉食,弄得他们丝毫没有畏惧之心,哪能把国家治理好?
远的不说,近三年来,国库年年亏空,而且缺口越来越大。
先是河北的水灾,赵祯不得不掏出自己的腰包,加上王宁安的努力,勉强渡过了。
可接下来,大军南下平叛,枢密院已经收到了最新的战报,狄青大军南下,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攻克昆仑关。
打得很好,也打得很惨。
将士受伤,死亡,失踪,染病,数量非常多,看眼下的情况,大军得胜之后,肯定要重赏,岭南的官场也都被一扫而空,还要填补官吏,重建行政系统。
光是这两项加起来,钱就不在少数,至少要三五百万贯。
可赵祯呢,他手中除了平县的100万分红,别的钱一点都拿不出来。
王宁安说的太对了,朕待臣下太好了,好到他们不把朕当回事,好到他们恃宠而骄,肆意胡为。
朕有一点毛病,他们就盯住不放,雪片一般的弹章,见面就喷吐沫星子。
可是他们呢?
天下成了这个样子,国库空虚如此,每逢问到,他们只会推说天灾人祸,国势艰难……莫非他们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每年几千万贯的岁入,弄得都是朕花的一样?
简直岂有此理!
每次和王宁安谈论,赵祯都能有所收获。
他问过欧阳修,醉翁告诉赵祯,王宁安十二三岁之前,都是自己读书,并没有进学上课,后来到了六艺学堂,他也没有拜任何的名师。
此刻赵祯倒是觉得王宁安的选择很正确。
拜了师,就不免受师父影响,就像是自己,从小到大,身边的儒者太多了,他们灌输自己的东西,几乎都刻在了骨髓里,怎么也改不掉了。
反倒是王宁安这个小家伙,没受污染,心思纯正,头脑灵活,真应该留在身边,好好重用。
不为别的,至少把国库充实了,不能每次用钱,就要看别人的脸色!
赵祯就想和王宁安提到让他去三司的事情,顺便问问他,有什么需要,一并答应了。赵祯是铁了心,要提拔王宁安,敲打那些过分的士大夫……
正在此时,突然有个小太监到了陈琳面前,嘀咕了几句,老太监陈琳慌里慌张道:“圣人,大事不好,大庆殿打了起来。”
“什么?”赵祯大怒,“是谁这么大的狗胆,竟然敢搅了庆功宴?”
“是,是济阴郡王,还,还有赵宗汉。”
赵祯一愣,竟然是赵宗景和汝南王的儿子冲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顾不上说了,只能起身,直奔大庆殿,王宁安也不好坐着了,他担心赵宗景,生怕这个混球吃亏,也在后面跟随着。
等到他们赶到了大庆殿,战斗早就结束了。
赵宗景没什么伤势,只是呼呼喘息,在他的身边,站着北海郡王赵允弼,他爹的脸色十分难看,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在另外一面,赵宗汉凄惨无比,他的左眼被打了一拳,淤青一大片,跟熊猫一样,都睁不开眼睛了。鼻梁子也被打塌了,鲜血还在冒着,袍子上都是血红色,在他的身边,也站着几个年轻人,都是赵宗汉的兄弟,
倒是他爹汝南郡王赵允让没了踪影,原来老头身体不好,郊迎之后,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老脸无地自容,被打得满眼冒金星,趁着赵祯离席,他就主动回家了。
赵允让一走,他的几个儿子就满心怒火,尤其是赵宗汉,他之前跟王宁安有仇,又担心赵宗景会抢了他哥哥的位置,就有意寻隙,想要把庆典搅黄了。
这哥几个从小在京城长大,赵宗景有多大的道行,他们谁都清楚。
轮番让人上阵,给赵宗景灌酒,赵宗景的心情不错,竟然酒到杯空,喝得十分高兴。
正在这时候,赵宗汉举着酒杯就过来了,他斜着醉眼,装成了酒醉的模样,大着舌头说道:“宗景哥,你这回可真是露了大脸,在辽国杀了一个三进三出,能毫发无损回来,还立下了泼天大功,真是让人钦佩。”
这家伙嘴上客气,可是那个语气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赵宗景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怎么,兄弟羡慕了?想要为国立功,机会多的是,又没人拦着。”
赵宗景走了一趟,也学得刻薄了起来,揭了汝南王府的伤疤。赵宗汉脸色铁青,相当难看。
他挤眉弄眼,突然哈哈一笑,“宗景哥教训的是,不过你想为国效力,却也不容易,圣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能治家,焉能报国!”
此话一出,好几个周围的大臣都变了颜色,俗话说骂人不揭短,大好的日子,赵宗汉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
说来也凑巧,赵允弼年纪大了,喝的酒又多,刚去解手了。至于那些臣子呢,见宋庠和富弼两位相公面色阴沉,就知道他们心情也不算好,竟然没有出来阻止,事情就搞大了!
赵宗景一拍桌案,豁然而起。
“我怎么就不能治家了,你给我说清楚!”赵宗景的怒气在飙升。
“这还用我说嘛,人尽皆知啊!”赵宗汉满不在乎道:“我那位嫂子是什么出身,宗景哥最清楚。”
不提澜儿还好,一提到简直戳了赵宗景的肺管子,他出使这几个月,一空闲下来,就澜儿长,澜儿短,弄得王宁安都无语了,哪是个小王爷,分明是个花痴!
可不管怎么说,王宁安知道,赵宗景是真的喜欢澜儿,夫妻之情,情比金坚。
就连杨曦在私底下都说,如果王宁安对她,有赵宗景的一半,她就知足了。
赵宗景不负痴情种子的名号,他把拳头攥得咯蹦蹦作响!
“你再敢胡说八道!”
赵宗汉没啥觉悟,心说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谁不知道,你把一个婊子当成了宝贝,还想扶为正妻,宠妾灭妻,铁证如山!”
“你!放!屁!”
赵宗景彻底爆发了,他练过些武术,又去了辽国几个月,功夫今非昔比,猛地扑上来,跟小老虎似的,把赵宗汉按在身下,抡起拳头,就是一顿猛砸。
赵宗汉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赵宗景一边砸一边痛骂,懦夫,孬种,混账王八羔子……什么难听骂什么。
等到大臣还有赵宗汉的兄弟们反应过来,把两个人分开,赵宗汉已经被打得给花瓜似的,口鼻喷血,狼狈不堪!
赵宗景狠狠啐了一口,“你特么记着,再敢嘴贱,我拧下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