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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月将沈兰送到住处后便回去了,林妈妈和锦书已把屋子里收拾妥当,休息了会儿,便到了午膳时,沈兰是外客,自然不和主家一起用膳,大厨房将午膳单独送来了一份儿。
午膳是四菜一汤,两荤三素,又加两碟糕点一碗酥茶,用膳时林妈妈来与沈兰讲了些侯府的规矩,无非是不可把主家的事讲与外人、女眷不可随意出府一类。
沈兰来之前就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就算她是外客,也不可能随意在侯府进出,想要出门调查兄长之事更是难上加难。
但她只有这一条路,否则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想要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立足根本不可能。
至少现在来了京城,她离真相又进了一步,一切来日方长。
次日,沈兰卯正时分起身,把接下来的授课内容自己又温故了一遍,女四书的内容她早就已经熟记于心,但这还是第一次作为先生讲授,不免有些紧张。
外面天还未亮,婆子们提着灯笼带着丫鬟已开始忙碌起来,远处的湖岸边,不时有一串串的灯笼掠过,定远侯府如一副画卷,在这些灯笼的往来中渐渐展开在她面前。
课堂在水厅右边的楠木厅里,每日巳时开课,今日是第一天,沈兰早早地到了那里,将给萧贞、萧莺和萧怜的书本一一放好,但她们直到巳时二刻才到厅内,尤其是萧莺,‘不情不愿’四个字几乎写在了她的脸上。
“二妹妹路过醉花厅时崴伤了脚,我们故而来迟,还望先生勿怪。”萧贞愧意道。
萧莺哼了声,带着丫鬟青红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沈兰只看了她们一眼便知是萧莺故意拖迟至此,她淡淡笑了笑,示意她们坐下,等三位姑娘各自落座,道:“既是意外,自然不该问责,只是今日是授学的第一天,我身为先生,还是要提醒三位姑娘,古人云:迟到者不足信,准时者足以徽,我听言,你们的父亲定远侯岭关一战就是因北羌救兵误时而取得胜利,瑜城之战的三日之约若定远侯没有如期赶来,燕国北方十二州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收复,定远侯守时守约的品行我们应当学习,而北羌误时误事打了败仗我们也应该引以为戒。”
萧莺本是对沈兰不屑一顾,但听到沈兰竟对定远侯的战绩如数家珍时,眸光不由亮了起来,“先生也了解过北方战事吗?”
“定远侯战功赫赫,他的战绩整个燕国无人不知,虽男女有别,但我们女子也可以从定远侯的身上学到我们应该明白的道理。”沈兰走到厅子的中央,“今日是第一堂课,我们就彼此了解了解,不知三位姑娘以前都读过什么书?又是从何处学字的?”
三姑娘萧怜抢言道:“我们在学《仪礼》,已学到十三篇了,是容姐姐教我们的。”
“怜儿!”柔弱温顺的萧贞竟低声呵斥起萧怜来。
堂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沈兰感觉到,这种气氛是萧怜口中的那位‘容姐姐’带来的。
“三姑娘,太太上上下下讲了多少遍,侯府再不可提起容雅这个人,以前常来常往也就罢了,如今她被野男人污了清白,成了整个上京的笑柄,你们还在嘴上心上记挂着,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侯府的女儿家也像容雅那样,整个上京恐怕都没人敢娶你们了。”
门外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她着一袭石榴红半绣襦裙,外套着一件玉丝广袖襜褕,腰间一道半月水波带,手里摇着把浮云团扇,又清凉又妩媚柔美。她的神色略有些傲慢,语气中也并非斥责,反而一幅看好戏的模样。
“容姐姐是被坏人欺辱了,并非是她不守贞洁,面对一个力气远大于女子的男人,别说容姐姐,便是嫂嫂你又能怎么样呢?此事并非是容姐姐的错,正是因为上京有你们这样爱嚼是非的人,才害死了她!那个男人固然是害死容姐姐的凶手,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萧莺眼眶微红,义愤填膺地斥道。
“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她和野男人苟且,也是我指使的不成?”大奶奶楚惠啧声道。
“我说了,容姐姐并非与人苟且!”萧莺站了起来,大声道。
话音落下,却见楚惠并未驳她,反而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她,萧莺顿感不妙。
果然,下一瞬一个衣着褐绿织金素云纱的中年妇人在几个婆子的簇拥下出现在楠木厅前,萧莺脸色微白,嗫嚅出声,“母亲……”
大太太神色阴沉,眸光冷厉,颇具大家主母威严。
屋里的萧贞萧怜连着几个丫鬟,连忙都紧张地站了起来,人人大气都不敢出。
大奶奶楚惠表面上对大太太恭恭敬敬,实则看着屋里众人一脸的幸灾乐祸。
沈兰身为被殃及的池鱼,默默站在一边,她一个外来的先生,这个时候自没有她多话的份儿。
大太太冷冷扫了萧莺一眼,目光落到沈兰身上,道:“这位就是新来的沈姑娘?”
她的语气并未因为沈兰是与此事无关的外人而有所缓和,但沈兰也不敢怪她迁怒,上前行了一礼,“衡州书院前院判沈立山之女沈兰,见过大太太。”
“起来吧。”大太太冷淡地道了句,她身旁的一个老妈妈把沈兰扶了起来,大太太走到厅内中央的主桌,那里放着沈兰准备好的女四书,她拿起一本《女诫》翻开来看,随意的举止却极有压迫感。少顷,她道:“犬女自小疏于管教,不闻妇礼,若如此适人,恐怕失容他门,有辱宗族。听老太太说,沈姑娘是名门之后,诗书礼仪皆十分出色,日后犬女能跟着沈姑娘学得《女诫》的一二成精髓,也是她们的造化了。”1“大太太谬赞了,沈兰自当竭尽全力。”沈兰不卑不亢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