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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词:“朱唇含蜜腹藏剑,一生算尽巧机关。”
谢如愿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欠身赔礼:“……这个规矩,臣女不知——请求皇后娘娘恕罪。”
齐皇后还没开口,皇帝身侧的另一位美妇人却先低低地笑了,她对皇帝说:“陛下,这姑娘可真有趣。”
皇帝回望她一笑。
说话的正是严贵妃。
“今日春猎射猎前三都正当少年,这是朕最愿意看到的事。”皇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轻飘飘揭过了这茬,道:“都说完了吧?说完就坐吧,朕都有些饿了。各位无需拘谨,尽情享用吧。”
嵇明珠吃了瘪,不情不愿地在齐皇后的眼神示意下坐回位置。她瞧着面前的玉盘珍馐,泄愤似的吃了一块。唇齿间肉汁四溢,她又登时心情大好,指着自己面前这盘问身边的宫娥道:“这是什么肉?还挺好吃的。”
宫娥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刚才听人说,这是……野猪肉。”
嵇明珠撂了筷子。
玉京就像是猎场。人们一边张弓搭箭,一边相互指责。你猎我,我猎你。你是我箭指之物,我是你刀下亡魂。你方唱罢我登场,所有人都争先恐后,踩着他人往上爬,汲汲于名望、权力、地位和富贵。
谢如愿右手不能握筷子,全仗着松叶喂她,像个婴孩一样只负责咀嚼吞咽就成,她吃完一筷子,又张开口含入下一口菜肴。咀嚼之中对上萧吟行含笑的双眼,她觉得莫名其妙,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只见萧吟行叫了身边一个侍卫来说了什么,那侍卫就离席了。紧接着萧吟行又看过来,谢如愿便直觉是有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事。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侍卫,便问松叶道:“郭易怎么样?”
松叶回答:“一切顺利。”
“很好,让他一会儿将听到的都报给我。”谢如愿道:“然后你去找嘉定侯,就说我饱了,想回去休息。”
松叶依言绕场去往嘉定候身侧。谢旭侧耳过后,果然起身请告皇帝。景元帝准后,她垂首而返,却被宁肃侯的侍卫叫住了。谢如愿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待其归来问道:“宁肃侯的侍卫找你作甚?”
松叶道:“回姑娘,宁肃侯说姑娘忘记的东西已经差人送到了屋外。”
忘记的东西?什么?她离席前瞥了萧吟行一眼,心中带着疑惑跟着谢旭回去。
谢旭一走,谢柔柔和谢子睿也跟着一道离席。回行宫的小径两旁守着挑灯侍卫,谢柔柔缓缓缀在谢如愿身后,却因为对方突然停下而顿住步子。而谢如愿一停,谢旭也跟着停下了。
谢柔柔见谢如愿回头,心中一咯噔,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对方说:“还没问表姐,这次的对诗赛得了第几?”
她谨慎说:“乙等第一,同上次一样。”
“表姐还真是才貌双全,怪不得讨琼琚公主喜欢呢。”谢如愿轻笑。
谢柔柔低眉道:“还没祝贺妹妹,射猎得了第三,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敢。若是没有表姐替我宣扬,我也不会如此‘风光’。”
谢柔柔张了张口:“表妹……表妹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谢如愿没理她,转头看向谢子睿,道:“还没问表哥得了第几?”
谢子睿赧然,道:“妹妹说笑了,再了不得哪有妹妹你厉害?”
“没进前十也是常事,玉京才子如此多,表哥不要气馁才是。”谢如愿好似惋惜一般,道:“表哥毕竟不似我自小就扎下了武功底子。这天下没有女子不如男的道理,只是天道酬勤罢了,表哥多努努力,多向萧……侯爷学学。”她一顿,又道:“不过也要尽力而为,天赋有的时候就是天堑,勉强不来。”
谢子睿握紧了拳头,连嘴唇都绷住了。
一旁的谢旭不忍看三个人斗嘴,于是道:“子睿、柔柔,你们先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是。”
待两人走了,谢旭无奈地叹气:“怎么啦,他俩又惹你了?”
谢如愿嘟囔:“我就是不喜欢他们。”
“你这丫头。”谢旭适才在席上已经听了谢如愿和嵇明珠的唇枪舌剑,有些纳闷极了:“子睿、柔柔不说就不说了,你何时和琼琚公主起了冲突?”
谢如愿叹气:“女儿哪能知道。我常听师姐说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看来也不尽然。”她岔开话题,缓步往前走,道:“爹,我忽然想起一事,为何定远将军没同宁肃侯一道回玉京?”
谢旭见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没再追问,无奈地回答道:“王将军的家就在边陲,她只让吟行这孩子回来,一来是为了驻守边陲,看守阿嗒尔西八部,二来可能是在照顾自己和老萧的家人吧。不过端午小朝会她肯定会回来,那时阿嗒尔西八部还要与大昭签署正式的停战和约呢。”
谢旭边走边又开始絮叨:“雁雁,你的手这两天要勤换药,仔细着点,万一留疤,将来你会后悔的。”谢旭瞧着谢如愿裹成粽子似的手,很是心疼:“可要好好休息。”
谢如愿点头,笑道:“爹别操心了,女儿回去换完药就休息。”
送走了谢旭,谢如愿终于在松叶的搀扶下回到屋外院中。走近,只见木笼抵在墙角的草丛里,笼里窝着三只小野兔,正鼓动着唇瓣,翘起前腿去吃塞在笼子边儿上的草。
郭易向谢如愿复述皇帝和谢旭的对话,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飘到兔子身上。
这兔子看着实在有些呆傻。
谢如愿嘴角刚要弯一弯,却忽然僵住。
她好像明白萧吟行那时候为什么看着她笑了。
仲春初四日,春色正中分。
一大清早,谢如愿便崩溃地喊道:“怎么会这样?”
松叶拦着谢如愿,颤声道:“姑娘冷静啊!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重要的是去补救!”
谢如愿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稳住心神,抖着手指向门外,道:“把这三只兔子给我扔出去!”
于是松叶开始满屋子抓兔子。
昨夜春雨将那屋前白玉兰打了满地,谢如愿一时心软就把圈养在竹林里的兔子捉进屋里来。结果这不识好歹的兔子竟把她的卧室当作茅厕,还有一只胆大的居然爬上了她的拔步床逍遥,在她的头发上留下了难以言喻的黑球。
而且今天是她去玉鸿书院的第一天!她绝对不能这样出门!
谢旭要去常参,铁定是等不了她了。
“算了,先别抓兔子了。”谢如愿一边用手扒着自己的头发,让黑球远离自己的脸,一边面目狰狞地对着房外喊道:“郭易!你去告诉我爹,就说我今天早上不和他一道去了,他要上常参,绝对不能迟了,然后你让人把我的马牵到府外。”
郭易:“是!”
谢如愿欲哭无泪:“松叶找人快去烧水!我现在就要沐浴!”
等到她手忙脚乱地沐浴出来,已经迟了时辰,她无暇顾及湿漉漉的头发,就换上书院装束,匆匆出门。
谢如愿施展轻功翻身上瓦。比起在府中绕弯弯路,还是直接翻过这些楼房要快些。然而她刚纵身跳出嘉定侯府,竟然在半空中看见了一切的始作俑者。
“萧吟行?”
始作俑者头戴网巾、身着绯红独科花团领衫,腰间玉束带倒是衬得人正儿八经。下一刻,人却在马背上向她招招手,道:“你怎么这么慢,若是本侯常参迟到了,唯你是问。”
谢如愿心说,也就是圣上特许,我还真是没见过第二个策马去常参的人了。
“你什么意思?”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生怕哪家的眼线又将此幕看了去。
“嘉定侯给的苦差事,问我能不能捎你一程。”
“我自己有马!”谢如愿还在气头上,又是对着萧吟行,语气不免凶了些:“而且我爹怎么会让你捎我?怎么捎?”
“好吧,确实不是‘捎你’,他知你要策马,便请本侯这个无辜路人帮你引路,免得你都不知道从哪个门进宫。”萧吟行虽然嘴上说着要迟到了,但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可你的马哪儿有本侯的快,再说了,你的手不适合策马——若是再不上来,可真就晚了。”
时间紧,谢如愿见四下无人,一咬牙翻身上了他的马,才坐稳,怀里就被塞了个乌纱帽。
萧吟行的声音就在耳畔:“坐好了——”低低的一声“驾”字耳畔响起之后,白马立刻飞驰出去。
谢如愿的帷帽脱了发髻,她又手忙脚乱地抓回了帷帽,和乌纱帽一起抱在怀里。
“你这马儿什么品种,跑得也太快了”
眼前的景物飞逝的好似天际流星,她很难想象萧吟行是怎么看清路的。对方的手在她身前稳稳执着缰绳,道:“玉兰白龙驹,小名玉兰儿。”
玉兰儿嘶鸣一声以应。
玉兰白龙驹是西域马,怪不得。然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大声道:“速度太快了,玉京城内不许当街纵马——”
“否则罚五十两银子,致人轻伤自行商议赔偿,重伤或死亡或许就要在衙门里头见了。”
萧吟行背得相当熟练。
“你怎么这么清楚?”她诧异道。
“又不难背。几年前我在玉京独住,若惹事只能喊你爹来处理,倒不如时刻记着。再就是,实在见多了。”他语气轻巧:“一旦被抓,纨绔们倒不在乎‘美名远扬’,可你不一样——”
谢如愿没想到他还考虑了这个,她唇齿翕动,正想道谢,却听身后这人感叹道:“——有些人,早上起不来还非要沐浴,迟了还要拿本侯撒气,快晚了,也只能如此了。”
她听了这话就忍不住侧头想要骂人了,然而这一侧,额角正好抵上对方的喉结,风在耳边呼啸,好似吹掉了一声笑。
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