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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风书斋,乌赤金思索着如何对两孩子进行天运数术的教导,毕竟这门学问就连乌赤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它可是千万年来先人对世间万物沉淀后的精华。
就如同佛偈中所说的一花一天堂,一沙一世界,天运数术的每个章句段落,都有着一片世界、一片天堂,每个人能看到的世界与天堂各异其趣,端看你对天运数术的修习与生活经验的积累。
要说乌赤金不懂天运数术倒不至于,而是乌赤金对天运数术的理解十之不过一二,要说望文生义或者稍能应付,但肯定谈不上精通闲熟,更别说能自成机杼,因此要如何启发、引导两个天纵资质的孩子倒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原本乌赤金还以为这个日子或许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毕竟之前的洛小园一直是个驽钝之才,即便假以时日能有所成,也不是眼前一蹴可及,自己当然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摸索,岂知洛小园竟能一夕开窍,反而让乌赤金措手不及。
眼下乌赤金面前所摆的是薄薄的一册天运数术总则,其中文字不过八百有余,但这八百余字,乌赤金当年可是足足花了两年时间才算初窥究竟,如今要怎么言简意赅的让这两个孩子融会贯通,这可十足伤透了乌赤金的脑筋。
他还记得当初传授自己天运数术的南湖卜贤老人,曾经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过:“这短短的八百余字,实际上囊括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之道,一字一句都有开山凿河之力,容不得一点差错误解。”
也就是这句话,让此刻的乌赤金患得患失。因为他没有把握能将这八百余字解说的精确无误,尤其事过数十年,南湖卜贤老人又早已仙逝,眼下不论对错,都只能靠自己的一张嘴了。
灵蛇远远地见乌赤金为难失神的坐在案前良久,想来必是遇上什么天大的难题,因此特意前来关心。
灵蛇看着摆放在乌赤金眼前的天运数术总则,对乌赤金眼下遭遇的困难已然有数,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体恤怜悯的对乌赤金说着:“关于这个,我可帮不了你任何忙,别说是我,只怕整个东牙山也没人帮得了你。”
东牙山对弟子的教导学习向来是因材施教。就像乌赤金虽是灵蛇的入室弟子,但是他的资质与专长却不适于高深武学的修炼,灵蛇只将适当的延年益寿与防御之道传授,并不强求他在武学上的精进,至于符合乌赤金本质的学问或术法,便在东牙山为他另求明师教导。
就像乌赤金从来都不曾练过挂网刀一样,灵蛇也不曾识得天运数术,此刻对天运数术的传授真的是爱莫能助,尤其据灵蛇所知,目前东牙山曾经接触过天运数术者不到十人,有能力习完总则者更不过三人,其中更以乌赤金为最。
眼看乌赤金对此伤透脑筋,灵蛇想着如何帮乌赤金一把,于是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小园的资质真是如我们所期待,或许你压根就不该想着如何去教导他,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让小园学着如何去教导自己。
就像小月后来的角色一样,只要扮演好引导、激励的角色,让这两个孩子自己去体会、去开窍,我相信这两个孩子有足够的天分去探索他们的世界,说不定他们能领悟到你所无法领悟的地方,你又何必在这里庸人自扰呢。
就像我从来都不会想要改变你的成长,因为你所擅长的世界我并不熟悉,硬要将我的想法加诸在你的身上,对你对我都不会是件好事,否则哪有现在人见人夸的万山第一智者。”
灵蛇这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灵蛇虽然聪明才智及杀伐决断远远不及乌赤金,但是对万物之道的体会与人生无常的觉悟却不在话下,有了洛小园之前开窍的经验,他反而认为让孩子自己去摸索的效果或许会比乌赤金殚精竭虑去思前顾后来的有效。
不过,这又牵扯出另一个难题,乌赤金要如何扮演这个角色呢乌赤金毕竟日理万机,能留在孩子身边的时间极为有限,他又不能像水映月一样整天在洛小园身边督促、念叨,往往要好几个月才能勉强回来见上一面,这样的乌赤金可不容易扮演好这样的角色。
乌赤金此时又再次陷入苦思,对洛小园的执着与期待确实让他有点患得患失,因为局势的艰辛与时间的紧迫,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失去惯有的谈笑风生,或许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只不过自己把它往复杂的方向想了,自己是否该缓一缓再做决定呢
灵蛇此刻又说道:“这天运数术的内涵我并不了解,你也知道,我这一辈子的精力,几乎都花在钻研武功上,致于其他的学问技艺,所涉确实有限。不过,就算学问不够,总还有些人生体验可以拿来凑数,毕竟我还是虚长了你几十年,这里有些观察或许可以跟你提提。”
乌赤金点着头,满心期待的看着灵蛇,对于乌赤金来说,灵蛇很少会想要主动对自己提供意见,此刻灵蛇会这么说,一定是有着隽永深刻的话要对自己讲,故而无比欢喜的说道:“弟子洗耳恭听,已经有好些年不曾恭聆师父对我的教悔,弟子正等着师父的醍醐灌顶。”
灵蛇笑着说道:“先别忙着给我戴高帽子,我不过就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该怎么做,还是得靠你自己拿主意,师父都一把年纪了,你忍心把这锅甩给师父吗
我的看法是这样的。在过去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陪在这小园与小月这两个孩子身边,我看着他们俩练功,听着他们俩讨论功课,就连吵架拌嘴我也必须跟在一旁。
在他们所见所及的范围内,点点滴滴都让我叹为观止,他们的想法经常让我嗔目结舌,我总是想着这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里,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呢我记得就连你小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过那么多的想法。
随着日子越来越久,我慢慢发现他们俩能说的东西,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点,尤其是小月,她的所见所闻一直都局限在这座清风书斋里,尽管她小小年纪便博览群书,但是那都是书上说的,谁都不敢确定书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换句话说,小月对清风书斋以外的世界知之甚少,除了书中所载,就是来自她听爹爹说,凡事都是听爹爹说,这可不是做学问的好方法。
小园或许还好一点,他来自五兽国,从小的生活环境说得上多彩多姿,他的世界里有草原、有沙漠、有森林,更有个手艺精湛的名厨父亲,更不用说还有五兽棋。但是小园眼下毕竟才十来岁,这些年同样也被限制在这座清风书斋里,这座书斋一样也限制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天下之大,他们根本还没开始去见识这个世界!我们别急着现在就拿天运数术把他们框住!”
灵蛇这些话,句句说中了乌赤金的心坎,别说是这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便是自己,不也是经常陷于坐井观天的窘境,就拿这次所遭遇的赤烟国荒野重来说,自己何尝不是深陷于对方层出不穷的各种手段,让自己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乌赤金点了点头,深有所感的说道:“师父句句话都让弟子振聋发聩,弟子受益良多。”
灵蛇羞赧的笑着:“也不是什么大道理,就是生活上的一些小细节。之前小月说过她这辈子没见过大海,也没见过沙漠,在她的世界里,东牙山就是她的全世界,我们就是她的全部。
小园也说过他这辈子没吃过荔枝,也没吃过米饭,尽管他吃过无数次的北国名菜五兽烩,却连多数人最基本的生活滋味都没有机会品尝。
这些对一般人来说是再平凡不过的东西,却从来不曾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所见所闻还大有不足。
另外,目前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都是些疼惜他们、爱护他们的长辈,他们感受不到人与人之间的优劣长短,更难以想象每张笑脸背后的尔虞我诈,这会让他们对人性失去应有的判断。
就像我一辈子都待在东牙山的意思是一样的,尽管已经活了快一百年,身边所见的人几乎都是温良恭俭让,哪里见识过所谓的人心险恶。
如果你寄望他们透过天运数术就能学会算计天下万物的相生相克之道,尤其还希望他们拿这个东西来对付那个深藏不露、机关算尽的荒野重,我认为你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
乌赤金对灵蛇所提之事早有想法,他原本计划的是再过两年,等两个孩子的武功更趋完备,对天运数术的掌握更臻成熟,这时便可带着他们去闯荡江湖,一边见识天下万物,一边齐力抗敌。
毕竟两孩子眼下不过十来岁,自己这一路走来可都是天天在生死间穿梭,不可能带着他们跟着自己到处涉险,此刻听灵蛇所言,看来已是迫在眉睫,由不得自己慢条斯理的循序渐进,或许这件事该比自己原本计划的时程更早实现。
“不如这样吧,就让我带着这两个孩子出去走走。无论如何,他们得出去见识,晚见识不如早见识,毕竟他们的天份就摆在那里,没有足够的见闻去匹配他们的学问,这样做出来的学问不过是自以为是的镜花水月。”灵蛇语重心长的说着。
“这太麻烦师父了,虽说师父身子的硬朗无需多言,但毕竟年事已大,让师父这般费心照料两个孩子,弟子不敢这般生事。光是在这清风书斋里,弟子便已经觉得万般过意不去,更不敢想象让师父下山去四处奔波。
更何况山下局势混乱,敌人势力无所不在,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直到现在,还是只能瞎子摸象。先别说这两个孩子,就连师父贵体的万一,都不是弟子能承担的。”乌赤金惶恐的说着。
“当然不止是我一个人跟这两孩子下山,龙伯、龙婆自然也得算上,他们俩这辈子同样不曾走出过东牙山,是时候让他们出去走走了。
另外,还要再带上狗鼻子,这么一来,你总该放心了吧。我不会让狗鼻子知道小园的身世,这回带上他,就是让他帮忙带路,打理些日常生活琐碎而已。”
“狗鼻子!师父怎么会突然提到他此刻他还在东牙山上吗”
狗鼻子原是个周游列国的商人,虽然出身自剑国,但自幼随家人四处行商,向来居无定所。三十岁那年妻子罹病故世,狗鼻子因缘际会结识了四处讲学的拾饥老人。
两相交谈之下,彼此极为投缘,原本拾饥老人想与狗鼻子结拜相交,狗鼻子自觉身份相差悬殊,再加上拾饥老人的年纪堪比自己的祖辈,拒不敢当,只愿以晚辈后学自居,从此狗鼻子便随拾饥老人遁世修道,再也不闻世事。
多年前狗鼻子随拾饥老人赴东牙山拜访灵蛇,期间拾饥老人坐化向天峰,狗鼻子为了替拾饥老人守灵,自此一待多年,接着便隐居于东牙山,一边潜心修道,一边长伴拾饥老人。
此刻灵蛇突然提及狗鼻子,倒是有点出乎乌赤金的意料。狗鼻子伴随拾饥老人修道,与世隔绝了整整十余年,其后又在东牙山独居数年,是个已然远离尘世的闲云野鹤。
“狗鼻子遁世多年,他愿意重返尘世,四处漂泊吗”乌赤金问道。
“他只能愿意。不只愿意,还必须十分乐意,并且肝脑涂地。”灵蛇自信且狡猾的说着。
乌赤金疑惑的看着灵蛇,讶异着师父怎会有这般自信的讲法。
灵蛇笑着说道:“想不清楚你忘了小园是谁的徒弟吗”
“小园是谁的徒弟”灵蛇这么一问,倒是让乌赤金一时难以回答,只能试着说道:“小园一直不愿拜我为师,他的学问勉强算是小月教的,至于他的武功,当然是师父教的,但……”
乌赤金突然想起当年在洛小园父亲的面前,灵蛇是以拾饥老人的名义收洛小园为徒,虽然这么多年他的武功都是受教于灵蛇,但是名义上洛小园却是拾饥老人的弟子。
狗鼻子虽然追随拾饥老人修道多年,但两者之间并非师徒,更明确的说,拾饥老人与狗鼻子更像是主仆。
因此,洛小园以拾饥老人弟子的身份出现,继承拾饥老人的衣钵,如此一来,真要论起洛小园与狗鼻子的关系,就应该跟当年拾饥老人与狗鼻子的主仆关系一样,狗鼻子自当继续追随洛小园。
乌赤金心服口服的对灵蛇说道:“这万山第一智者的名头就应该是师父,您这一巧思,弟子自叹弗如。”
“哈哈,上不了台面的伎俩,不过是倚老卖老,耍耍小聪明而已,大事帮不了你,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师父就勉强凑和着帮吧。”灵蛇自嘲的说着。
“有龙伯与龙婆的随侍护卫,还有狗鼻子的招呼打理,弟子对师父带这两孩子出行我就放心了。但是向天峰呢这一去可不只是一年半载”乌赤金问着。
灵蛇双手一摊,云淡风轻的说道:“是时候该让你大师兄金灵子担待责任了。算一算,他也快六十岁了,要等到我坐化以后,再让他接手山主之位,我看他也老得没劲了。
不如趁他尚在盛年,把山主之位交给他,我就可以云游四海到处去走走,否则一辈子守在山里,多可惜。”
“说的也是,师父身子骨这么硬朗,大师兄要接山主的位置可有得等了。不过,师父首开先例这么做,其他山主会不会有不同想法”
“不同想法难道是怕其他山门的弟子们逼宫呵呵,别人我不知道,不过就现在我们这四个老家伙,坐在这山主之位至少都有五十年以上,谁还会舍不得那个位子
就说你开容师伯吧,他嘴里虽是不说,但是三天两头就往山下跑,尽管就是在附近遛遛,美其名说是巡山、查哨,骨子里还不是想出去透气。”灵蛇揶揄的说着。
乌赤金会心一笑说道:“那是。不过弟子还是建议师父先与其他几位山主打声招呼,毕竟都是东牙山的宗主,要是大师兄这么一个晚辈突然跟他们平起平坐,只怕大师兄得要不自在了。”
“也是,这两天我就上山一趟,除了跟他们几个老家伙会会,也得去找狗鼻子聊聊,毕竟出了东牙山,狗鼻子才是我们老大,更何况他到底愿不愿意下山,我可没什么把握。
要是一切准备妥当,十天之后,我应该就能带他们上路,以后你们可更没机会碰面了。”
“万山诸国虽大,但是总有脉络可寻,说不定我们在外头更有机会碰面!就看看我们是不是师徒同心”乌赤金笑着说。
乌赤金心里知道,一旦师父带这两个孩子离开东牙国,许多事情都会随之改变,从此,他们的进步将会突飞猛进,自己也得多加把劲,在孩子们有能力展翅高飞前,尽快把对手揪出来。
乌赤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两孩子对天运数术的总则熟悉,只要对总则熟悉了,就能让他们俩带着天运数术去见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