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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绵回酒店后不久就接到tom的电话。
对方大概的意思是,礼拜四的会面terrence希望由她来做会议记录。
唐绵当然是说没问题。
想着还要在香港待几日,她给港大的导师steven发了信息,看晚上能不能和其吃个便饭,探讨一下自己在a大的开题报告迟迟未通过的原因。
不过两分钟,steven回复她:人不在港,周叁下午约时间。
steven是做普通法系内部比较研究出身的,已是但大牛级别。但现在五十多岁反倒对东南亚国家法治现状开始感兴趣,常常跑印尼,马来西亚等国做实地考察。
回了信息,唐绵看现在才两点过。于是就拿出电脑处理了会儿蓉城的工作,半小时后睡了个午觉,结果一觉就睡到晚上,拉开窗帘,天已黑。
昨天中午的那顿饭已经消耗她不少精力,今早不到五点就起来赶飞机,再加上中午碰上那样的事情,再好的精神唐绵都扛不住。
礼拜二上午,唐绵先去事务所准备后天的会议资料,下午回酒店看文献,晚上不到十点就睡了。
她在香港的睡眠好得惊奇。
礼拜叁唐绵约了教练在ifc的purefitness上瑜伽课。
从教室的落地窗看出去,可以望见中环海滨长廊上的摩天轮,正在慢悠悠地转着。
只需20港币就可上这透明箱子饱览亿万美景,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晚上七点半,跑马地山光道12号,thehappyvalleyclubhouse。
香港赛马历史悠久。曾经有人说,只要有成片建筑,抬头就会发现赛马会标志,医院是马会建的,学校是马会建的。
这足以见得,马会对香港人的生活影响之大。
但对上层人士而言,这里已经不单单是慈善之余的娱乐消遣,更重要的是身份象征。
唐绵到时,steven已坐在大厅电梯旁的沙发看报纸。
自从她回蓉城后,这还是师生二人的首次见面。
“来了?再等等,我和同学约的45,刚好上去直接看跑马。”steven拍拍身边的座位。
“好。”唐绵坐到导师身边。
沙发旁放着几簇鲜花以及高大的绿色盆栽,使门口来宾看不清这里的景象。
她今天穿着白色英伦复古高腰直筒裤,上面搭配着一件杏色镂空衫,脚踩小牛皮圆跟高跟鞋,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正拿着资料低声向导师汇报手上的几个备选项目以及自己的看法。
整个人流露出娴静优雅的气质,应该是细心打扮过。
说了大概不到5分钟,唐绵顿了一下,视线向门口望去。
香港逢叁跑夜马。
礼拜叁的晚上,是跑马地的人流高峰期。
大厅人来人往,一直都不算安静。
而且今天应该还有什么联赛在香港举办,城中富豪纷纷出动,想要来看自己爱马在跑场上的矫健身姿。
一群人走过来,唐绵先看到的是个估摸着二十七八岁的女人。
黑色的长发及腰,穿着泼墨油画连衣裙,属于气质型的美女。举止间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嘴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正挽着她旁边的男人说些什么。
抬起头来时,给人一种热恋中情侣撒娇的感觉。
而那个男人,是黎靖炜。
服务生替他们按下电梯,唐绵听到那个女人温柔道谢。
接着再转对身边男人说话,声音柔美动听:“饲养员同我讲,喜驹最近状态不错,我看今晚它会有不错的成绩,所以一定要返港见证。但是呢,来看跑马主要是感受氛围,图个开心。你说对不对?”
这番话,说的知性又知趣。
喜驹是黎靖炜的爱马,全港皆知。
“你开心就好。”
见男人没搭话的意思,那女人识趣地转头与同行的富家小姐探讨跑马地附近哪家餐厅的牛排不错。
黎靖炜没被挽着的那只手插裤袋,站着时不经意地侧头,视线已经落在不远处的唐绵身上。
隔着绿植,那是种很自然的注视。
除了停留得久了些,没有掺杂让人浮想联翩的眼神。
但就像你走在路上,遇到一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也会忍不住多看对方几眼。
这没有什么,唐绵想。
然而,也许是他久未移开,旁边的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唐绵不知怎么了,那一刹那忽然低头把手机界面打开。
但仅仅是打开,接着就是对着屏幕愣住。
仔细想来,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黎靖炜的未婚妻tracy。
上一次应该是她刚到香港还住在坚尼地城附近时。她家的大厦底楼有家古着店,唐绵回家时站在店门口看她和助手在选衣服,她穿一拖地长裙,戴着渔夫帽,整个人看起来恬静又优雅。
她站在那儿看了很久,想着黎靖炜会来接她,但到最后也没有。
steven注意到她的异常,正想说什么,但他的同学已经走过来向他打招呼。
唐绵随steven和他同学到楼上包间,还沉浸在这莫名其妙又不敢相信的缘分中。
之前到香港,跑东京,无非是想要和他多见上一面罢了。
没想到回蓉城,还阴差阳错碰见过那么两叁回。
对此,她已是很满足。
对于礼拜一发生的那件事,她安慰自己那只是意外。
在香港这么久,才遇见一次,说明概率极低。
但好巧不巧,仅隔一天,居然又遇上了。
落座点菜后不久,第一轮赛马马上就开始了。
steven的两个同学都是马来人,五十多岁了还是第一次看跑马,服务生正用香港腔的英语向他们介绍投注规则,唐绵看他们听得马马虎虎不是很懂,但还是应了那句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其二人兴致很高,随意买了一手。
随着马儿上场,欢呼声从各个包厢里此起彼伏地传来。
唐绵没看场下,反而盯着侧方的电视屏幕,心跳随着右上角的数字不断变化。
跑了几轮,看到满意的结果,唐绵才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的蔬菜沙拉吃了一口。
中场时有嘉宾到台上合影,电视没有转播。
唐绵走出包厢,到露天平台上想看得更清楚些。
但并没有看见他。
下半场开始,比赛渐入佳境,她看得入迷,也就忘了回包厢,在平台那儿看完了余下比赛。
场上群马如飞,场外人潮涌动。
有兴奋,有紧张,有懊悔,也有担心,比赛就是这样悬念迭起,吊人胃口。
但果然像tracy说得那样,喜驹状态不错,一举登顶,成了本场比赛的冠军。
唐绵忍不住双手握拳举起,替他欢呼。
五楼包厢,黎靖炜站在窗前抽烟,透明玻璃上还隐隐约约倒映着同行人打麻将、品红酒的身影。
透过这些画面,他的视线未从那个穿着杏色衣服的女人身上移开。
随着赛事推进,他看着她跺脚,看着她拍胸口,看着她将手抠在面前的栏杆上,看着她从秋千上跳起来还差点崴了脚。
喜驹赢后,她举手欢呼两秒又快速打量周围然后将手缩回的模样,有些俏皮。
黎靖炜吐了口烟圈,面前玻璃瞬间有了雾气,变得模糊。
久久没有散去。
“lester,在看什么呢?”tracy走过来揽住他的手臂。
朋友们早已离开包厢往场地走去,要去瞅一瞅头等马的风采,只有他还站在那儿没动。
“没什么,下去合影吧。”他掐灭烟,拿上手机往门口走去。
女人探身往窗外望去。
视线对面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往下看是跑马地看台,人头攒动。
再近一点,是二楼的露天平台。
只有个双人秋千在随微风晃动。
轻轻地,柔柔地,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