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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几秒,她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本来是想趴在门口听听动静的,可看到主卧门缝里透出的光亮,她眼皮一动,隐约觉得不妙。
都凌晨两点了,他还没睡?
“咚咚——”
抬手叩了两下门,她小心翼翼轻唤:“傅先生,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摔碎了?你还好吗?”
屋内一片静谧。
舒云念心头一紧,脑中瞬间浮现许多不好的情况:“你不说话,那我就进去了。”
细白手指握上门把手,刚要拧开,屋内传来一道低低的哑声:“不许进来。”
舒云念动作顿住。
尽管他好像极力掩饰,可她依旧从那声音里听出一丝压抑的痛苦。
纤长眼睫垂了垂,舒云念咬紧唇瓣,不管了。
她拧下把手,推开门。
当看到屋内的场景,乌眸闪过一抹惊诧。
只见一袭墨黑色睡袍的男人摔倒在地上,手边是一堆玻璃杯碎片,还有一个打翻的水壶,他身上的睡袍和浅灰色印花地毯都被水浸湿了一片,甚至冷白脸庞都溅上了水渍,在白炽灯光下泛着粼粼冷光。
相比于他平日一丝不苟的体面模样,这副样子实在是狼狈至极。
看到门推开,地上挣扎起身的男人身形一僵,冷白俊脸稍稍抬起。
视线触及门前怔怔站着的女孩儿,他抓着桌角的手指陡然攥紧,眼尾染上一层绯红,嗓音冰冷:“出去!”
第20章 chapter20
[chapter20]
舒云念搭在门边的手指一僵。
虽然日常相处他一向冷淡, 可像这样强势冷漠的口吻,还是头一回。
她心头有些害怕。
可是看他摔在地上,如同一尾被困在浅滩上的鱼, 挣扎无力,又有些不忍。
“你听不见么, 我叫你出去!”
傅司衍手握成拳, 看向她的目光阴沉沉的, 舒云念后背都一阵发寒。
“傅先生, 我……”
“出去!”
“……”
大概是逆反心理在作祟,舒云念一开始还踌躇不前, 等他再三让她出去, 脑中忽然冒出“算了你发飙也好,凶我也好,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爱咋咋地吧”, 反正他总不可能爬起来揍她。
打定主意,她深吸一口气,朝地上的男人走去。
触及他难以置信的目光, 舒云念眼睫颤了颤, 面上还是装出一副镇定模样:“傅先生,你别逞强。”
傅司衍脸色一沉:“舒云念,你……”
话未说完, 一阵清甜的馨香陡然袭来。
女孩儿抬起他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让他大半边身躯都压在她背上。
感受到怀中那团温热的柔软, 傅司衍身形一僵。
她很香, 还出乎意料的…软。
稍一垂眼,那张精致的小脸近在咫尺, 她两条黛眉拧起,似乎很是吃力,白皙脸颊很快染上一片绯红。
“傅先生,你撑着我一点。”
舒云念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勾住男人的腰,卯着一口气要将他扶上轮椅。
傅司衍眸光轻闪。
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
他单手握紧一旁的桌腿,搭在女孩儿纤薄肩头的掌心收紧,缓缓从地上起身。
尽管舒云念已经使出吃奶的劲儿,无奈男人的身形太过高大,还是费了好半天,才将人重新扶到轮椅坐下。
等肩上那沉甸甸重量松开,她脸颊发热,还有些气喘。
忽然就理解医院护工为什么是个体力活了,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傅司衍在轮椅坐定,一抬眼,视线正好与舒云念胸前齐平。
早秋天气还有些热,她穿得是件吊带棉质睡裙,大方领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两道精致锁骨之下,轻薄柔软面料勾勒出隆起的弧度。
随着她的轻喘,起伏越发明显。
意识到自己视线停留在哪,傅司衍眸光暗了暗,不自在地转过头。
舒云念缓了两口气,再看轮椅上的男人,他只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侧脸,从耳朵到脸庞却是一片绯红。
舒云念:“........”
不就是扶他起来,至于气得脸都红了?
在他开口之前,舒云念先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感受到男人投来的视线,她红唇轻抿,努力忽视那如有实质的压迫感:“但是刚才那种情况,我真的没办法袖手旁观。每个人都会有遇到难处的时候,适当接受旁人的帮助,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这话说完,屋内陷入一阵寂静。
就在舒云念打算偷瞄一眼,男人清冷的嗓音响起:“还有什么助人为乐的感言么?”
舒云念:“啊?”
傅司衍淡淡看着她:“没有的话,麻烦推我到床边。”
舒云念怔了一怔,等反应过来,一双明眸弯起:“好的。”
她绕到轮椅后,边推边想着,他竟然没生气?
而且还说“麻烦推我到床边”?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让她推他!
“你是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舒云念说着,视线又扫过他身上沾湿的睡袍,弯腰从床头柜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先擦擦脸,我待会儿再给你拿干净的换上。”
不等傅司衍开口,她就自顾自忙活起来。
先去客厅倒了杯温水回来,又从衣柜取来新睡袍,整齐叠放在床边,接着拿扫帚清扫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傅司衍静坐轮椅上,看着那道来回忙碌的娇小身影,眸底的沉郁不觉消退几分。
等舒云念全部忙完,她走到傅司衍面前,见他手中还剩半杯水,轻声问:“不喝了么?”
傅司衍嗯了声。
“那放在床头柜上吧,要是半夜渴了,可以直接拿了喝。”舒云念说着,弯下腰,要接过他的玻璃杯。
傅司衍却抬起眼,一双漆黑狭眸定定看向她:“看到我这样狼狈,你后悔了吗?”
舒云念微怔:“……?”
傅司衍薄唇轻抿:“嫁给了一个没用的残废,连倒杯水都费劲。”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之中又透着一丝嘲意。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样说,舒云念心头略堵。
短暂对视两秒后,她轻轻摇头:“没有,我没有后悔。”
男人搭在轮椅上的长指微动。
舒云念拿过他手中的水杯,搁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下,重新看向轮椅上的男人:“谁也无法预测意外的来到,遭遇那种事故并不是你的错,变成这样也不是你的错。傅先生,我看过你的病历单了,从你发生事故以来,大大小小一共经历了七十八次手术,尤其前三个月,只能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换做是我,恐怕早就无法忍受那样的痛苦,失去生的勇气,可你却坚持下来,这已经很厉害了。”
七十八次手术,吃不完的药,打不完的针,无法动弹的身躯,大小便不能自主的尴尬,生而为人尊严在病床上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如果像沈丽蓉那样失去意识,倒不用去面对这些。
偏偏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所以得清醒得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手术病痛,清醒得看着自己像个废人,只能被护工搬来挪去,清醒得接受自己余生可能再也无法行走的事实。
舒云念想到自己偶尔生理期疼痛,都觉得生无可恋,何况切肤断骨的痛苦……
“而且,我有问过医生,医生说你这种情况,坚持复健的话,是有希望重新行走的。”
她本来还想说些鼓励的话,触及男人清冷的眉眼,又咽了回去,连着声音也低了些:“我知道复健很辛苦,但有希望总比毫无希望强。如果你不想复健也行,反正……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喊我就行。”
傅司衍眼皮轻垂,并未出声。
舒云念见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只当他还在为狼狈的一面被她看到而不愉,悻悻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屋内一片静谧。
她走到门边,轻轻合上,又忍不住往门缝里看了眼。
好巧不巧,轮椅上的男人忽的也抬起头。
舒云念心头一跳,“啪”一下赶紧关上门。
好险,差点又要被他当偷窥女变态了。
**
回到房间后,舒云念躺在床上,脑海中还是不断浮现傅司衍摔倒在地上的一幕。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轻叹,好惨。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迷迷糊糊睡着后,她还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傅司衍是被冲上海滩的美男鱼,被渔夫的网笼住,躺在沙滩上动弹不得,奄奄一息。
她碰巧路过,把他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