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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跟师尊复命了,之后有几日要忙,你稍微看着点城主府。”

其实白琅也不是真的指望他看管城主府,只是暗示他别每天猫在房间里不动,还是要多出来走走的。

她到正阳道场文始殿的时候,正好玉剑悬也在。

“……所以这次必须全部根除,也不要再考虑其反扑了。”

他正好讲完一段关于内乱的话,白琅听见了只言片语。

“你也回来了?”太微终于抬眼看了下她,“说说情况吧。”

白琅直接把千面人和朝稚的事情说了,然后询问太微当时是怎么安排琢玉行动的。太微稍作冷笑:“我当然是要他直接除掉朝稚……扇主那边应该是要他劝降。他谁的都没听,反而拉了一手堕神台,我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那个,玉剑悬,你把琢玉给我叫来。”

“掌门真人,还请三思后行。”玉剑悬纹丝不动。

“啧,什么玩意儿。”太微冷笑,“下回再撞我手上,我非得把他皮扒了不可。”

狠话说了,最后还是没让琢玉来,看来是准备继续装聋作哑。白琅觉得琢玉确实厉害,他这种程度的谋士几乎是无可替代的,所以太微对他有一定容忍度,觉得能用一日是一日,实在是撕破脸了再说。

太微又看向白琅,语气稍缓:“你这次还不错,但浮月孤乡那边就要努把力了。”

白琅垂眸道:“我今日就能把月圣之事解决掉。”

太微有些诧异,见她不像在说谎,但月圣之事明明就卡在天殊宫没进展了,她准备怎么在一日之内解决?玉剑悬也看了白琅一会儿,突然问:“掌门真人还未赐她道号吧?”

太微摆手抱怨:“我十万门人,哪里有空想十万个不同的道号?”

“称道号方便些。”玉剑悬的语气没有起伏。

白琅攥紧手,太微一时间可能没有反应过来,但她已经反应过来了:“还请师尊赐下道号。”

月圣之事解决了,那浮月孤乡就解决了。浮月孤乡解决了,那剩下的就是扶夜峰了。如果她接手扶夜峰之事,“白琅”这个名字就有点嘲讽了。玉剑悬其实已经默认放权给她,由她拿下扶夜峰,所以才提“道号”一说。

过了会儿,太微似乎也明白过来,他看着白琅随口道:“赐道号‘尘镜’吧。”

玉剑悬眉头微皱:“掌门真人……”

“就这个了。”太微断然道,不允许他反对。

“明镜蒙尘”,寓意不是很好,玉剑悬觉得他在闹脾气。

太微走下圣座,眼中寒凉之色从未变过。他看着白琅,白琅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却只见到他眼底略带笑意,没有指责或者恼怒。

“器才满后须招损,镜太明时易受尘。”太微站在她面前,两人相互平视,良久,他才继续道,“蒙尘是因为镜明,你能懂吧?”

如微生涟因无暇招致分尸,又如折流因无缺而惨遭断刃。

镜太明时易受尘。

她所忍受的一切苦痛离难,都是因为她比所有人看得更清更明。

白琅躬身施礼,字字掷地有声:“多谢师尊,我都明白。”

报君相知,为君蒙尘。

*

浮月孤乡。

宿月界的月亮消失了,是在一瞬之间消失的。

这里除了月亮没有其他光源,所以在骤然陷入无光之夜后,宿月界所有祭司都意识到月圣重现了。他们纷纷聚集到望月台,惊讶地发现往日邪欲横流之处,此刻竟清悄寂静,玉台壁画鬼斧神工,无数人影在烛火下闪动。

祭司们纷纷抬头,只见望月台上,步留影身着许久未穿的祭祀服,缓缓从玉帘后引出一个姑娘。这姑娘一看就不是浮月孤乡魔修,一身道袍呈深青色,暗纹素净,冠带整洁。她面孔秀气,甚至还有些稚嫩,只不过她往望月台上一站,步留影便稍退一步在她身后了。

下方议论纷纷,步留影抬手虚压:“肃静!”

祭司们不再说话了,可拜火教和玄女派有些人还在交头接耳。

步留影也不管他们,她高声道:“经过漫长不懈的努力,我们终于迎回了真正的月圣。”

低下一片哗然。

“不可能吧,就这个姑娘?”

“不像啊……”

“是啊,以往月圣形貌气质都与她不同。”

“肃静!”步留影声音微厉,很快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这位是灵虚门来使,也是为我们寻回月圣之人,太微尊上座下首徒尘镜。”

她俯身搭起玉台,一个摇摇晃晃的小身影爬了上去。

这时候望月台下的人才看清,原来还有个圆乎乎的小胖子在上面。

“噗嗤!”不知有谁笑了出来。

很快就有接二连三的笑声响起。

白琅取下小胖墩颈上佛珠,瞬间风起云涌,整个望月台都被庞然黑影笼罩。众人纷纷抬头,一道遮天蔽日的龙影于云中出没,忽而见其首,忽然见其尾。漆黑身躯不知几百里长,远远看去只觉得它正无限变大,最后甚至大到足以吞没整个宿月界。

那轮消失的明月化作散碎星辰,随黑色巨龙的吐息喷出。

白琅从台上俯瞰那些面如土色的人,声音低柔清晰:“月圣后继无人,只好为诸位寻回了初代月圣……古龙佛。”

第147章 |

147、桴柈魔姬

几息之后, 黑龙化作人身落回望月台上, 空中恐怖的气息依然挥之不去。小胖墩跳起来从白琅手里咬走一颗糖,然后老实地等她系上佛珠。

望月台下人头攒动, 密密麻麻,各色目光交织。

白琅捧镜而立,不再往下看。

步留影拍了拍手,亲切地靠在栏杆,广袖迎风舞动:“还有件事儿要跟大家说。几日前,大祭司查明天殊宫截下古龙佛信物, 断月圣传承。”

台下一片寂静,转而又是哗然,大部分人神色都混合了愤怒与恐惧。

步留影再度抬手止住喧哗, 她继续道:“幸天命犹在, 古龙佛时隔五千年重临。今日起将以他为帜,往边境驻魔军十万,不破圣宫终不还。”

她说话总是懒懒散散的,这句“不破圣宫终不还”也没什么力气,底下都还很冷静。

主要是天殊宫积威甚重, 而找回古龙佛的那个姑娘又明显是灵虚门背景,其中的布局痕迹太明显了。

底下所有人都能看懂, 所以没有人敢冲出来当这个炮灰。

“月圣座下大祭司骆惊影。”下方传出熟悉的声音,“请战。”

白琅微微倾身,看见骆惊影那身不打眼的褐红色长袍,他仰头望台上, 眼里只有古龙佛。底下万般躁动,只有他这一隅是悄然无声的。

“还是大祭司靠得住。”步留影笑嘻嘻的,一点也看不出严肃的样子,“你上来,我们谈。其余孬种就自己回家玩泥巴吧,祝你们永享太平,长寿安康。”

她挥了挥袖子,望月台红灯碧火重新点起,歌伶舞姬纷纷出现。酒和熏香的味道混在一起,朦胧帷幕映得人身姿曼妙,这里仿佛又成了之前那个邪欲横流的望月台。

骆惊影从重重帷幕间走出,身后长袍迤逦及地,端庄肃穆。

白琅站在栏杆边上,手里牵着小胖墩,安静地看着他和步留影两人对峙。

“你与灵虚门勾结多久了?”

“很久了。”步留影掰手指算,“久到那边派来的人都换了个代。”

她朝白琅挑眉一笑,白琅只能应声:“先前灵虚门派来的是琢玉上人……其实我辈分比他高些,眼下还请不要纠结这个。”

白琅见这两人一副要提旧事的样子,心下有些不愿,于是直接切入正题。

“当今魔境之势,天殊宫不能算优。三圣尊有两位鲜少问世事,掌权的虚极天尊论远见不及太微,论魄力不若无定主,论决心不如留影祭司。且天殊宫几位强势的魔君中,仅有解轻裘熟悉魔道内战,如果天殊宫与化骨狱、浮月孤乡双双开战,很难再找一个合适的主将。若是天殊宫偏防化骨狱,则浮月孤乡自可攻其不备;若是偏防浮月孤乡,灵虚门也可保十万魔军全身而退。”

骆惊影知道她是为灵虚门利益服务的,所以对她的话总是考虑两面——她主张的事情是不是对浮月孤乡有利?是不是对灵虚门更有利?

这样一来,虽然她提到的问题都很对,却也不敢贸然相信。

白琅继续说:“再者,古龙佛重临,浮月孤乡所有核心人物的反应你们也看见了。祭司、拜火教、玄女派三方内战,人心涣散多时,月圣信仰已失。若再不促成一战,以血祭月,重振旗鼓,凝聚人心,浮月孤乡只会由内而外慢慢崩溃。”

步留影含笑看着骆惊影,骆惊影则看着白琅微微皱起眉。这番话……即便是为灵虚门利益服务的游说之辞,也足够使人警醒了。

最后,白琅一锤定音:“古龙佛为浮月孤乡点燃烽火,天殊宫深陷内战泥潭。若要一发制胜,只在此刻此时!还请大祭司速速领诏出征!”

“明白。”骆惊影垂眸。

步留影拟诏给小胖墩,小胖墩给骆惊影,骆惊影跪下接过。

“我也会跟去的。”白琅这才缓了神色,安慰道,“浮月孤乡一事由我全权负责,能尽的努力我会一分不差地尽到,请您不要担心。”

骆惊影起身,神色平常:“好话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会尽一切努力的。”

不是为浮月孤乡,而是为灵虚门。

是日,浮月孤乡十万魔军横渡雾海云河,兵临接壤之界。

此界名为云釜界,是天殊宫、化骨狱、浮月孤乡三境接壤之界。这里终年云雾笼罩,不见天光烈日,天然云雾可隐匿气息身形。

十万军分三批进入。

第一批人数最少,仅有百余名弟子,他们以最快速度悄然过界,然后将另一端通向天殊宫界门毁坏,阻隔两地交流。

第二批人数也不多,以祭司为主,他们围绕界门起大禁制,设帐砌台。主帐周围引浩荡大河环绕,易河水为岩浆,炼狱似的魔焰遮天蔽日将其环护。

第三批是主力,于主帐前列队重整,只等一声号角就突入天殊宫境内。

“云釜、浣纱、烛真,三界边境,直接压过。然后从烛真界跨过大怖河,天殊宫设圣殿在此,是为前哨,不计损伤,优先拔之。夺烛真后不要再往前,直接回头从浣纱界入化骨狱,取径几个无人界,返回主帐。”

白琅放下手,回头问道:“可明白了?”

她在跟分管各军的魔将讲解战术,不过还有些人没认真听。

“摄魔符拿来吧。”步留影一身松垮垮的祭祀服,在肃整劲装间有点违和。

十万魔军由各教派门人组成,摄魔符就是号令这些弟子的符箓,各大教派门派一般都把它放在自己这边的主将身上。它分左右两半,右半为尊,步留影是要取右半。如果有人听不懂战术乱来,白琅还能用右半摄魔符设法挽救。

魔将们不情不愿地交上了半块摄魔符,白琅将它们一个个放在地形图上,如置棋谱。

“我可以随军去烛真界吗?”骆惊影问道。

白琅摇了摇头。

“若有不确定的地方,还请及时请示主帐,不要自作主张。”她最后吩咐了一句,由小胖墩大声喊出“全军出战”。

魔军浩浩荡荡出发,如黑云压境。

帐内,骆惊影似乎还有些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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