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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月:“...不认识。”
老板笑起来:“那还是记账吧。”
“......”
这次的菜依旧上的很快,老板还给她开小灶,端了份铁板烤鱼、麻辣田螺,以及一盘凉拌芝麻面筋。
“闻哥没少打包这个。”老板把凉拌芝麻面筋往她面前推了下,“我一猜就知道嫂子喜欢吃这个,闻哥不爱甜口的。”
顾明月只能道谢,给他倒了杯饮料,半开玩笑:“看来闻酌平日没少照顾你们生意。”
客人口味都能记这么清楚的,可见平日没少来。
“我跟闻哥不论这个。”老板摸了把自己光头,咧嘴一笑,眼角都有皱纹,看着明显比闻酌大,“嫂子,您吃好。”
他不多说,顾明月也不会多问,只是收起自己心中的小小惊讶。
老板直起身,又忍不住开口:“嫂子,闻哥是个好人,你别听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
“嗯。”顾明月浅浅笑了下。
“那我就放心了。”老板又憨厚笑起来,“嫂子,你也是个好人,闻哥好久都没这么轻松过了。”
之前闻酌都像是在混日子,吃的能入嘴就行,有一天算一天的过。可这段时间,闻哥每次再来点饭都像是过日子,目光里有计划也有期盼。
“我可不是。”她向来直率。
老板一心二用,没细听,心思记挂在旁边那桌酒鬼身上,一见着他们还要进屋搬酒,忙赶在前面拦着:“要几瓶?先付账。”
一阵拉扯,老板只来得及匆匆打个招呼,却又回了里屋,忙的脚不沾地。
顾明月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埋头苦吃,头发随意绑在身后,脸颊都吃出了微红。
直到,有人拉开了她旁边的凳子。
而后,“咚”地一声,桌子上被人强石更地放下了瓶白酒,以及一个熟悉的、圆形红色的蛋糕外包装壳。
她抬头,闻酌嘴里咬了根烟,手上没拎皮包,只拿了件外套。
两人目光相对,顾明月视他如空气,只看一眼,便转开视线,继续干饭。
闻酌把外套甩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单手从衬衫兜里摸出几个骰子,喊了声里面,就有人送了个类似骰盅之类的东西。
他熟练地把骰子放入里面,摇晃几下,怼到顾明月手边。
“赌一把吗?”
第27章 言语圈套
赌一把?
想得美。
顾明月低头吃串, 根本不搭理他。
闻酌并不气馁,拉开椅子,坐她旁边, 晃一下骰子,看一眼顾明月——贪玩,爱吃,喜欢早睡,不会做饭, 还喜欢说伤人的话。
可他也早就知道他媳妇跟别人不一样, 是个太过有脾气的人。
平日里看着好说话的不行, 说话也好听,其实谁都看不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像风一样,抓不住。
性子刚强果断, 不爱搬弄家长里短的琐碎,遇到事了更不会哭哭啼啼的坐以待毙,沉稳冷静, 跟他前半生所遇到的所有女生都不一样。
她不算善良,也没有一颗很柔软的心, 没有娇滴滴的性子,眼瞳里也不见天真烂漫的娇憨。她精明爱笑,长袖善舞, 不爱新鲜欲滴的鲜花, 却独流连色泽干枯的花枝,也爱街边的糖画, 游乐场的气球,站在马路牙子上的矮台阶, 午后暖风吹过,都能高兴地弯起眼睛......明明那么世俗,却又那么鲜活。
闻酌随意拨弄了两下骰盅,目光扫过蛋糕外壳上,并不停留。
他清了清嗓子,不甚自然地打破沉默,算是先低了头,只是很不适应。
打小在一群男人堆里长大,习惯用拳头跟酒解决问题,哪儿会正儿八经的低头,琢磨着路子来。
“我...猜这里面都是六。”
顾明月不理他,他就自己掀开,骰盅拿开,却只有一个六。
“哦,不是。”
他也不嫌丢人,开了白酒,自己倒了一杯,喝完复又盖上骰盅,大手扣着,粗糙晃着。
“我其实...”他倏忽停下手里动作,转了下骰盅底部,没由来的说了句,“很少喝酒。”
“不喜欢做的事情,都很少去做。”
例如喝酒、玩骰子、回家……
他停顿了一瞬,看向她:“但我现在很喜欢回家。”
喜欢每次到家都有个嗷嗷待哺的她,又或者是已经酣然入睡的她。
如果他的生命是一块海绵,那顾明月就是一团水,无形的渗透到他的方方面面,潜移默化,深远持久。
闻酌闷了口酒,再度掀开骰盅,目光瞥到骰子,只有两个骰子是六点。
手气一如既往的糟糕。
他又倒了杯酒,很是爽快地,一饮而尽。
是真的能喝。
顾明月咬着签子,已经琢磨着想走了。
“赌这把吗?”闻酌目光沉静,不见醉意,“条件你开。”
顾明月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闻先生,你下午刚说完我贪财重利,我们还吵一架,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们,下午不算吵架。”他嘴笨,不过脑子的说了一句,顾明月就叭叭地怼回来好几句。
句句还都往心口上戳。
闻酌怎么可能不生气,又不是泥做的。再说他打小闯社会,又在五一路先后开了几家店,胆子大,本事强,也算是独断专行这么些年,脾气平日里收着不显,又怎么小到哪儿去?
只是,再大的气在看见顾明月为他精心布置的屋子时都散了。
闻酌借机静静端详她,很难说透下午看到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他有眼,不瞎,满屋精心的布置下盖着一颗藏不住的,为他而跳的真心。
他爸爸在他生日那天被朋友带上牌桌,而后他再也没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生日于他而言,仿佛就是一个劫难,从此他就是漂泊于世间的游荡者。直到今天,再次有人为他满心欢喜地布置安排,庆贺他来到世间的那天。
他像是被期待着,也是被挂念着。
他一个下午都在回想拎着东西刚回到彭姨家时,顾明月说“秘密”的样子,嘴角弯弯,眼睛亮亮,漂亮的眼眸里全是他的影子。
他那刻的高兴,同样发自内心。
“而且,我也没说你贪财重利......”
“嗯?”顾明月看向他,目光里都是明晃晃地控诉。
“...是,”闻酌扯了下衬衫扣子,干脆利落地承认了,生平第一次低头,说的近乎艰难,“是我错了。”
头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就顺多了。
“是我说错话了。”
闻酌真低头了,顾明月倒也没有很开心。
她不是个小女孩,吵个架还要分清个谁对谁错,矫情做作地需要男孩保证、发誓、甚至于手写封道歉信。
不是说那样不好,只是她没有那样的天真岁月。
空气再度沉默,一秒两秒三秒,期间只能听见隔壁桌的“五魁首,六个六啊”以及闻酌手摇骰子的声音。
骰盅再次放到她手边,两人目光相接,同时开口。
“说真的,其实你没有....”
“我今天看到了你布置的……”
顾明月不想听他往下说,拿着竹签在桌子上画圈,而后强行占了话权。
“说真的,你没有说错,真心地。我确实在为钱活着。”她看向闻酌,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摇晃着她装满饮料的塑料杯,“世俗、功利,但自由。”
金钱自由,很自由。
闻酌不是第一个说她重利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么多难听的话,她都可以置之一笑,不做计较。偏着今天生那场气,或许是因为她不曾真正地图过闻酌的钱,闻酌没资格指摘她这点;也或许是因为她并不高明的娇妻手段,在她不知晓的时候便已赔上了仅有的几分真心。
所以,闻酌,你低头,真的不亏。
毕竟,她天生就是那么吝啬、爱计较且没多少良心的家伙。
尤其是在这个闷热的下午,她也曾傻乎乎的闷在屋子里吹气球、爬上爬下挂彩带、基拉旮角处藏礼物,满心欢喜等一个归来。
闻酌是不是第一次这么过生日?她不知道。
但这却是她第一次那么地真心实意、不掺杂任何算计,亲力亲为地为一个人筹备生日,筹备那个不被人在乎,甚至他自己也不在乎的日子。
顾明月都没为自己准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不过,在这个下午,她和彭姨一起为一种源于内心的真诚快乐,有说有笑地布置商量,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她享受了这样一个准备的过程,也为自己带来了快乐。所以,不管之后怎样不开心,她都不后悔下午的忙碌,最多只是有些遗憾,没有个好的结果。
可很多事情本来都不该求个结果。
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对自己说一句,你看,过程的享受远比结果的期待更为重要。
唔,顾明月走神,可以再来一次。
她在心里拿小本子记下——也要给自己准备个像样的生日会!
明明顾明月态度已恢复到之前,可闻酌却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抓不住她,下意识地伸手,扣着她的手腕。
顾明月看向他,动了动自己的手骨,面露疑惑。
闻酌没看她,自己晃着骰盅,却不松手:“玩吗?”
“好呀。”
在大排档里玩骰子,对顾明月来说,也是个很新奇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