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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慧的成绩在三中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 超常发挥的话,考个年级前五十也是有过的,三中虽然比不上一中, 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学校,学风校风都还算不错,正因如此,对于不学无术的谢妙却走狗屎运考上一中,谢大姑也好,郭慧也好, 一直都耿耿于怀。
她们觉得,这换谁都能考上一中, 谢妙也不该考上啊,谢妙她配吗?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开眼!
因此谢大姑致力于打击谢妙, 郭慧也由于谢妙考上一中而当初自己没考上,没少被谢大姑在家数落,久而久之, 她自然也把罪怪到了谢妙身上。
去年郭慧会考,谢大姑没少在亲戚们面前明贬暗褒,顺便拉谢妙出来踩一脚,教育教育谢妙向她表姐学习, 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玩手机,又说她家郭慧最懂事,连零花钱都很少要,再看谢妙,染一黄毛成天招猫逗狗不干正事, 都是女儿, 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但郭慧也就考了一个a, 其他全是b,谢妙还记得谢大姑当时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闺女考了全a呢。
谢爸爸见大姐面露尴尬,连忙打圆场:“妙妙,你大姑还给你带好吃的来了,你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谢大姑生平最爱占便宜,每次来谢妙家要么空手,要么随便带点,走得时候那是大包小包,恨不得把谢妙家都给搬空了。
所以谢妙根本不对谢大姑带的东西抱什么希望,她瞥了眼那塑料袋,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谢大姑在私人超市随便买的零食,康帅傅方便面雷碧汽水大白免奶糖什么的,包装跟正版看起来有八|九分相似,但价钱顶多只有正版一半,这种山寨牌子的东西谢妙根本不吃。
她朝沙发上一坐,也不回自己房间,“慧表姐不是马上要高考了么,就还剩这么几天的工夫,大姑你还不在家里给她洗衣服做饭什么的,还有心情跑我家来?这东西你也别留下了,待会儿拿回家给表姐吃吧。”
吃了拉肚子正好不用考了。
谢大姑现在还真不大敢说风凉话刺挠谢妙,换作以前说就说了,可现在怎么看都是她女儿比不上她弟的女儿,而且谢妙还是个暴脾气,别管她大姑还是小姑,你敢说不中听的话,她就敢怼你,一点尊老爱幼的素质都没有。
“是这样的,你表姐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嘛,我寻思着我做饭水平不咋地,就想来问问你爸有没有时间,到我家去给慧慧做两天饭。”说完,谢大姑生怕谢爸爸不同意,又赶忙接道,“不多,就三天!只做午饭就行!”
谢妙刻薄道:“那是不是我爸爸还得自己带上食材跟家伙事儿啊,最好用完了家伙事儿就留你们家去。”
谢大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你表姐都要高考了,怎么说你爸也是慧慧舅舅,帮个忙怎么了?”
“有什么好帮的啊,做个饭而已,她又不是没有爸妈。”谢妙讽刺,“再说了,你让我爸爸给你女儿做饭,请问我回家吃什么?从我家到你家光是开车都得一个小时还多,再遇上个堵车,油钱你报销吗?我爸爸定的食谱你能认真去买好的食材吗?买不好的到时候吃出问题是不是还得我家背锅?我爸爸下午还要上班,就为了你女儿一口饭折腾来折腾去?什么时候表姐成公主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说完,她对谢爸爸说:“爸爸,我不许你去,你要是去了,我就生气了。”
谢爸爸看看大姐,又看看闺女,最终还是屈服在了谢妙的要求下:“爸爸听你的。”
然后对谢大姑小声说:“大姐,不是我不帮,实在是我家里也挺忙的,中午得给妙妙做饭,下午又要上班,你说你家那么远,我跑来回也麻烦啊。”
谢大姑脸色很难看,噌的一下站起来:“不帮就不帮,没必要找那么多理由,这趟算是我来错了。”
“瞧我大姑这话说的,合着我爸爸去给表姐做饭,还能让表姐考个状元回来呢,那爸爸你可一定要去,你不去他们老郭家可少了个高考状元,你就罪孽深重了。”
“妙妙!”谢爸爸给女儿使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了。
谢妙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带来的东西我才不吃,都拿走,也别带我家东西走!”
谢大姑恨恨地说:“行,行,是我不该来,以后我再也不来了,这总成了吧!老二,你可真是养了个好闺女,这一套套的,都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谢爸爸嘴笨,着急忙慌的想解释,谢妈妈在边上欲言又止,“大姐……”
“别叫我大姐!我哪配当你们大姐啊!”谢大姑嗓门加大,“谁家侄女敢这么说姑姑的,没大没小,也不知道你们两口子怎么教的,打小就不学好,跟人打架,上了学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染个黄毛一天到晚不着调,不知道跟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会小青年混在一起,以后能有出息?就这丫头,你们家妙妙,我话放这儿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她根儿就是烂的,她改不了!她早晚有一天得给抓到局子里去!”
显然谢妙的不客气惹怒了谢大姑,她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谢爸爸谢妈妈再好的脾气,听到谢大姑这么批判自己家闺女,也高兴不起来。
谢妙却从那一声又一声的没出息中回想起了什么,她仰起头,傲慢地看着谢大姑,露出恶意的笑容:“是嘛,原来我这样就叫没出息了啊,我跟社会小青年混在一起就是不着调,以后早晚要进局子啊,那你女儿可比我厉害多了,马上高考,还跟社会小青年手拉着手在电玩城约会,两个人还喝同一杯奶茶呢!”
她捂住嘴笑出声:“说起来也算好事儿哈,大姑说不定马上都要当外婆了,毕竟这孤男寡女的,都亲上了,谁知道做了什么不清不楚的事儿?”
谢大姑气得暴怒,扑过来就想给谢妙一巴掌,谢妙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摔——谢大姑整个人都被丢进沙发,谢妙居高临下,冷笑:“怎么,我说点实话你就不乐意听了?待会儿我就把郭慧跟人接吻喝奶茶的照片跟视频传到他们学校贴吧跟论坛去,帮郭慧好好扬扬名,顺便也让爷爷奶奶看看啊,从小夸到大的又乖又听话,懂事又孝顺的孙女,给他们找了个职高的孙女婿呢!说不定马上咱们家第四代都要出来了!那可不是四世同堂普天同庆么?”
这话说得,实在是刻薄又诛心,听得谢大姑尖叫,几乎想要撕了谢妙。
“妙妙!别说了!”谢爸爸大声吼道,“不许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谢妙声音也不小,丝毫不惧,“有你们这样的爹妈吗?她都把我说成什么样子了,你们替我说过一句话吗?从小就是这样,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不好,你们都不会反驳,怎么我说别人一句不好,你们就要管我?你们凭什么管我?!”
“我就要说!”
谢妙掏出手机,点开了相册里的视频放大,“看到了吧!马上就高考了,郭慧跟人在外面约会接吻,谁家检点自爱的姑娘会做出这种事?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有爹妈生没爹妈养,大姑自己不检点,养出来的女儿也不检点——”
“啪”的一声,谢妙的头被打偏过去,她下意识捂住脸,半边脸已经火辣辣的疼,“肤如凝脂”为她带来的除却娇嫩雪白的肌肤,还有极其容易受伤并且痛感翻倍的体质,这一巴掌真是疼,疼得谢妙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因为生气跟难过,就是因为疼才掉眼泪的。
显然谢爸爸也没想到自己会出手打女儿,他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只手,又看向女儿。
从来不在他们面前哭的妙妙,打小就脾气倔,不跟他们亲近,总是叛逆不懂事的妙妙,她哭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滑落,她的一只手还捂着脸,谢爸爸甚至能看到她的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泛红膨胀。
谢妈妈倒抽一口气:“老谢!”
然而即便是哭,谢妙也狠狠地睁大眼睛瞪着他们,不服输,不低头,像头倔强的小兽,负了伤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
她似乎是拼命在忍耐,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握成拳,狠狠地握住,又松开,再握住,以此来调节自己的情绪。
半晌,谢妙再度冷笑:“早就想打我了吧?也是,谁叫当初活下来的是我呢,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这样你们就不会被爷爷奶奶骂,不会被别人嘲笑连个儿子都没有……死的是我就好了!”
最后一句她是吼出来的,因为她的脑海中已经完全记不住系统曾经教导过什么,也无法回应正在呼唤她的系统,谢妙觉得自己的表情即将失控,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会变得软弱,甚至会摇尾乞怜,把自己置于一个可怜又可笑的境地——她决不允许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而从谢妙喊出那句话之后,谢爸爸也好,谢妈妈也好,都愣住了,他们手足无措地望着眼前泪流满面,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的女儿,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孺慕与亲昵,只有无尽的憎恨与排斥,几秒钟后,谢妙拔腿就跑,谢爸爸下意识追上去:“妙妙……妙妙!”
冥冥之中,他觉得不能让女儿离开,那样的话,他们真的就彻底失去她了。
谢妈妈腿都软了,她跌坐在地上,两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谢大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不过眼下她也没心情安慰弟弟弟妹,只想赶紧回家质问郭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说出去是找同学一起复习吗?怎么是跟男生在约会?!
于是谢大姑连说都没说一声,匆匆就走了,临走还不忘把自己买的那一塑料袋零食给带走。
谢爸爸比较胖,又疏于锻炼,哪里追得上运动神经发达腿又长的谢妙?他追到楼下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谢妙的身影了。
他抓住来往的路人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儿跑过去,很高,很漂亮,她在哭!”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儿跑过去……”
“你有没有……”
然而大部分人都说没有,谢爸爸不知不觉间脸上也都是眼泪,他仓皇地在街上寻找,一遍又一遍给谢妙打电话,可电话那头始终是冷冰冰的用户已关机,街上的行人都奇怪地看着这个满脸是泪的中年胖男人,就好像不久前,那个同样满脸是泪的少女一阵风从身边跑过去一样。
谢妈妈一边哭一边给谢爸爸打电话,谢爸爸不让她离家,怕女儿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人,然后自己继续在外面找,他找了许久没有结果,就给谢妙的班主任汪老师打电话,汪老师一听谢妙跟家里闹矛盾,身上什么都没带就跑了,也着急起来,奈何谢妙关机,就算是他打的电话也仍然没人接。
他没有在班级群里大肆宣扬,班里跟谢妙关系最好的就是宿怀安,所以他先挂了谢爸爸的电话后,立刻打电话给了宿怀安,问谢妙有没有联系他。
“谢妙?她怎么了?”
汪老师没有多说,只是跟他说:“如果谢妙联系了你,你一定稳住她,我跟她爸妈都在找她,别让她到处乱走,她现在情绪可能很不稳定。”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冲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汪老师是真的很担心,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谢妙,只好翻出班级联络簿,把跟谢妙关系好的学生都问了一遍,还联系了焦老师,问他以前的二十班谁跟谢妙关系好,能不能联系上她。
焦老师一听也慌了:“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跟家里闹矛盾就离家出走啊?这什么狗脾气?”
然后两边又联系上邬倩倩所在班级的班主任,邬倩倩正在菜市场给邬妈妈帮忙,听老师给自己打电话问谢妙有没有联系她,一问,得知谢妙跟家里吵架跑了,到现在好几个小时都找不到人,她吓了一跳,邬妈妈连忙让她也去帮忙找,毕竟平时受到谢妙家的照顾太多了。
而谢妙从家里跑出去后,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她先是狂奔了一阵,跑到体力耗尽才停下来,然后发现自己的眼泪居然一直没停下,好像要把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憋住的泪水一次性都流光一样。
她伸手胡乱抹,结果越抹越多,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比之前刚挨打的时候更疼,感觉嘴角似乎都破了,满嘴的铁锈味,谢妙重重喘了几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跟个小孩一样,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反正心里委屈,哭了再说。
她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落,来往的人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哭得这样狼狈,都过来好心询问,谢妙便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在哪儿,也不知道将要去哪儿,更不知道之后要怎么办。
【宿主?宿主?宿主?】
系统一直在叫她,但谢妙根本没心情搭理。
【谢妙?谢妙?】
【妙妙?】
【妙宝儿?】
系统觉得这真是出事了,按理说今天谢大姑上门根本不算什么,可谢妙却突然被点燃了怒火,她心里果然一直有秘密,从很久之前系统就好奇为什么谢妙跟父母之间的关系这样差,按理说,即便爷爷奶奶不喜欢她,但是有那样爱她的父母,她也不该长成那样的性格,以至于最后走上歧途,再也不能回头。
它怎么呼唤谢妙都没有用,谢妙一直哭一直哭,周围经过的行人都在看她,有人问她她也不答话,最后自己都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反正附近没什么人,谢妙就蹲下去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继续哭。
哭声从一开始的嚎啕变成了微弱的抽泣,只有眼泪似乎无法停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都擦黑了,谢妙还在哭,她没有吃午饭,左脸也没有处理,心里又难受,被系统绑定后,她逐渐拥有了情感,懂得了喜怒哀乐,这也造成了从前她不管不顾都堆砌起来淹埋掉的情绪,都化作利刃,她越是懂事,越是清醒,越是明白怎样去爱别人和被爱,就越容易受伤。
她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没心没肺,肆意糟践自己,无情伤害别人——她不再是那样的谢妙了,她没办法回到过去了。
人长大,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一点,系统也不知道。
直到有人在谢妙面前停下来,弯腰摸了摸谢妙的头。
谢妙努力睁大迷蒙的泪眼去看那是谁,但她眼睛都哭肿了,肿的跟两个小桃子一样,左半张脸经过半天更是肿胀,右边脸颊牛乳般白皙,愈发显得左边脸颊伤得可怕,细细看来还有许多红血丝,嘴角也破了,嘴唇干裂,看起来可怜的要命。
宿怀安蹲下来,与她平视:“别哭了。”
本来谢妙已经快要不哭了,他这么一说,她反而更加忍不住,仰起头又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拿手揉眼睛,真就跟小孩子一样。
他只好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是不是很疼?跟我走,给你处理一下好不好?”
谢妙也不犟,乖乖让他牵起手带着走到了车子旁,眼泪还在往下掉,前座的挡板已经放下,不用担心会被司机看到,宿怀安先用湿巾清理了下她的眼泪,然后打开随车的医药箱给谢妙处理肿胀的半边脸。
他的手指克制不住的颤抖,显然对于把谢妙打成这样的人充满怒意。
药膏贴脸凉丝丝的,还很刺痛,谢妙下意识想躲,被他扶住右脸,擦着药,眼泪就滚落下来。
宿怀安不用猜都知道她肯定一直在哭,没有停下来,他让人调了全城的监控找她,无论在哪个摄像头里,她都在哭。
他看到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处理完了脸跟嘴角的伤口,宿怀安拧开一瓶水,插入吸管,喂给谢妙,谢妙喝了两口水,眼眶一酸,但眼睛已经肿的不像样子了,宿怀安实在是不想再看她哭,就哄她:“别哭了好不好?你的眼睛都红了。”
满是红血丝。
谢妙也不想哭,可她控制不住!
她仰起头,张开嘴呼吸,忍不住又去想今天上午谢大姑的话,爸爸的巴掌,还有她脱口而出的抱怨……许多事情,新旧交织,在她眼前来回如同走马灯般闪现不止,谢妙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种汹涌的情绪,直到宿怀安把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却什么也没说。
她突然就愣住了,眼泪掉下来打湿他的衬衫,两只小手也不觉反抱住宿怀安,把小脸埋进他的肩头,泪水无声地浸润,宿怀安感觉到自己脖子上都是她湿漉漉的眼泪,他一直抱着她,安慰着她,无声地陪伴在她身边。
“我讨厌他们……”谢妙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沙哑,“我讨厌他们……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宿怀安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她根本不讨厌“他们”,甚至很渴望“他们”的爱,她也想要回应,只是害怕那爱是虚假的。
她明明就爱着她的爸爸妈妈。
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知道此时此刻的谢妙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她只是在说服她自己,告诉自己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也一点都不难过,告诉自己要讨厌他们、疏远他们、伤害他们,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过多的期待,也不会受伤。
他只是温柔地抱着他心爱的女孩儿,不想让她不开心,不想让她掉眼泪。
他希望她开开心心,永远做一颗光芒万丈的小太阳。
不要像他一样,最终深陷于黑暗之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