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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的时间过去,侯卫东偶尔来到了绢纺厂,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这让他不禁想起了绢纺厂那位满脸沧桑的老总蒋希东。
聊了一会儿绢纺厂的经营情况,侯卫东与杨柏握手告别。
从小市场出来以后,小佳道“如果你当了副市长,管到这一块,绢纺厂肯定是大麻烦,你最好别管国有企业这一块。”
侯卫东笑道“考虑得也太多了,先考虑如何应对选举,等选举成功以后,再考虑这些烂事。”
星期一,侯卫东接到了朱小勇电话,道“大局已定,钱国亮任岭西省省委书记。”
为了省委书记一职,省长钱国亮和省委副书记朱建国掰了一阵手腕,前一段时间,朱建国担任岭西省省委书记的传言在沙州流传甚广,如今,钱国亮胜出。
侯卫东莫名有些紧张,道“省长是谁?”
“朱建国。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以后岭西情况如何,只能等着瞧了,卫东老弟,岭西政局已经变了,你和我都要好自为之啊。”
侯卫东心情有些复杂,道“我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尽管此事早有预料,侯卫东放下电话时,还是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
“赵东被朱民生排挤出了沙州,却变成了省委书记钱国亮的秘书,朱民生应该后悔当年对此事的处理。”通过这件事,侯卫东对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了深刻的认识。
沙州市委书记朱民生此时已经来到了省委小礼堂,省委小礼堂是修于50年代的建筑,有着历史的厚重与威严,凡是岭西重要领导人更替,大多是在这里进行交接。他看到在主席台侧面正在陪客人的赵东,脸色很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赵东居然会咸鱼翻身,由减负办主任奇迹般地变成省委书记钱国亮的秘书。
在机关里,除了实际的“位”以外,还有“势”。赵东如今是副厅级,级别在全省来说并不高,可是他是钱国亮的秘书,他就“势”不可挡,其能量可大可小,大者,可以作为省委书记化身,小者,只是省委书记的跟班。
得罪了省委书记身边的人,这让讲究连横的朱民生感到心头一片冰凉,庄严的小礼堂在眼中显得陈旧斑驳。
沙州在省里排名第三,茂云在省里排名第七,祝焱知道朱民生和赵东的过节,他隔着人头,瞧着朱民生,心道“历届沙州市委书记都会有所安排,这个惯例恐怕到了朱民生这里将会终结。”
祝焱和朱民生同为正厅级干部,也是下一届省领导的竞争对手,沙州经济滑坡,增大了祝焱上位的可能性。
会议由省委副书记朱建国主持。中组部领导宣布了钱国亮同志任岭西省委委员、常委、书记的决定。
“这次岭西省委主要领导的调整,中央充分考虑岭西省实际情况,经过反复酝酿、慎重研究,最后才定下来。钱国亮同志政治成熟、政策理论水平高、领导经验丰富,主持省政府工作时,表现了很强的驾驭全局能力……希望岭西省委团结全省广大干部群众,统一思想,振奋精神,齐心协力,推动岭西经济和社会各项事业不断取得新的成绩。”
全场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蒙豪放同志在担任岭西省委书记期间,岭西省政治、经济、社会事业等诸多方面都取得了长足进步,中央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省委副书记朱建国勉强能够接受这种安排,等到中组部领导讲完,他道“在座诸位同志应当充分认识中央决定的重要意义,在政治上、思想上、行动上始终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我将全力支持、配合和协助钱国亮同志工作,为开创岭西省各项工作新局面而努力奋斗。”
此次会议结束以后,报纸在最快时间上了新闻,钱国亮以前是省长,如今成了省委书记、岭西省货真价实的一把手,因而,《岭西日报》刊登了钱国亮的大幅照片,以及中组部领导在小礼堂的讲话全文。
侯卫东正在办公室研究钱国亮的照片,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是济道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召见了,侯卫东不敢耽误,叫上小车就直奔市委。在这关键时期,他特别敏感,一路上都在想“纪委书记找我有什么事情?”他最大的尾巴是石场和煤矿,如果纪委真要找麻烦,只能是石场和煤矿。
“烦不烦,总拿这事做文章。”侯卫东在心里骂了一句,来到了济道林的办公室。
济道林很平和地看着侯卫东,道“今天这次谈话,是受朱民生书记委托,请你一定要正确对待,先看一看这封信件。”
果然,这封信仍然是反映侯卫东经商的问题,除了文字的东西以外,还有张小佳从蓝鸟车下来的照片,侯卫东坐奥迪车的照片,火佛煤矿的照片以及石场的照片。
济道林道“你除了车子外,还有沙州教授楼和新月楼,这封信上没有完全反映出来,你很富裕嘛。”
侯卫东不慌不忙地道“这件事情已经查过了,我的财产都是母亲赠送,她退休以后开有石场和一个煤矿,有营业执照以及纳税记录。如今煤矿改制成了股份制公司,这些都是有案可查。”
济道林静静地看着侯卫东,等他说完,道“再说一遍,我不是来调查你,而是受朱书记委托跟你进行谈话,今天谈话的内容要保密。”
“省委主要领导调整到位以后,省政府将进行相应人事调整,等到年底就是市政府进行的换届选举,市委向省委推荐了你,这是很郑重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分量。”济道林指了指这封信,道,“不管这封信是否属实,如果此信在沙州传播,对你很不利,如果届时选举出了问题,对你和对市委都不是好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我会对组织负责。”
济道林道“此时压力最大的不是你。”
两人谈了半个小时,等到侯卫东离开,济道林将其送到门口时,道“作为校友及兄长,我希望你能走得远一些,有一句俗话,以前读书时,你以沙州学院为骄傲,等过些年,沙州学院要因为你而骄傲。”
“济院长,您这么说让我很汗颜。”
济道林依然平和地道“有得必有失,为人,要懂得舍弃。”
侯卫东听懂了济道林所说的话,他走出了市委大楼,心道“石场和煤矿都是血汗成果,而且都是能下金蛋的鸡,如果将官职与财富比作熊掌和鱼翅,我将如何选择?”他本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是在这个问题上,确实让他难以下定决心。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意外地接到了杨大金的电话“侯局长,我跟你求援。”
侯卫东客气地道“杨县长,有什么事情?请您吩咐。”
杨大金当过计委主任,又当过县委办主任,如今是益杨常务副县长,他在班子里年龄偏大,估计这一届副县长任满,就会到人大或者政协去任职,侯卫东对其甚是客气。
“侯局在上青林德高望重,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出马。”
“益杨是我的第二故乡,有什么事情杨县长就吩咐。”
“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庆达集团的铁肩山水泥厂近期与几个石场发生矛盾,几个石场不愿意供货给水泥厂,铁肩山水泥厂是县里重点企业,这就找到了我的身上。我的想法是侯局长在上青林一言九鼎,你出面应该能解决问题。”杨大金是益杨老油子,知道青林镇石场的来龙去脉,他并不愿意得罪侯卫东,想来想去,就将这个皮球踢到了侯卫东身上。
侯卫东身为石场老板,但是他久不问此事,全交给母亲亲自打理,他委婉地道“我以前在上青林工作过,几个老朋友还给面子,不过,毕竟离开这么久了,我先试着打电话,看他们能不能与水泥厂和解。”
“侯局长能出马,太好了。”
“别客气,益杨是我的第二故乡,能为家乡做点事,应该的。”
放下电话,侯卫东马上给母亲刘光芬打电话,道“听说石场在跟水泥厂起纠纷,你怎么没有给我说?”
刘光芬故意开玩笑道“我是石场老板,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事情?况且水泥厂的价钱太低,石场根本不能赚钱,我为什么非要卖给水泥厂?我是商人嘛,就要以市场为导向。”
“益杨县杨县长给我打电话,请我来协调此事。”
“这个杨县长,凭什么让你来协调此事,完全不着调。你也傻,真的答应了他?”
“我还真得答应他,如果此事闹大,影响更不好。”
刘光芬最怕儿子在仕途上受到影响,因此她和侯永贵这才伸手接过了实际经营权,尽量不去打扰侯卫东。她道“此事是秦勇挑起的,我也觉得有理。这样吧,从明天起,让水泥厂的车进来拉货。我是真不想卖给水泥厂,价钱这么低,利润太薄。”
选举就在当前,侯卫东最怕此时出什么幺蛾子,道“妈,你别管了,我要去一趟,把事情解决了。”
了解具体情况,他随即致电庆达集团副总黄亦舒,道“黄总,好久没有见面,最近一向可好?”
黄亦舒还是浓浓的美式普通话,开口就是抱怨,道“你们招商都是打扑克,先出j,把投资商勾过来,然后出q,把投资商框住,最后就是k,使劲地宰。”
侯卫东笑道“可喜可贺,黄总已经完全本土化,这个jqk理论很精彩。”又道,“我跟几个石场老板有渊源,愿意充当和事老,你有时间没有?”
黄亦舒道“我在沙州,下午两点钟到水泥厂。”
“好,我们两点钟在水泥厂见面。”
侯卫东在中午一点到了芬刚石场,杨柄刚正背着手在场部抽烟,他有些意外地见到久未露面的侯卫东,连忙跑过来招呼,道“疯子,你怎么来了?”
侯卫东这个“疯子”的绰号,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听到杨柄刚下意识的称呼,觉得亲热无比,道“你小子肚子怎么长出来了,我记得你挺瘦?”
杨柄刚在管理芬刚石场之前是独石村民兵连长,现在仍然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他心情挺激动,握手以后,跑到石场办公室去拿了包红塔山,递烟、点火,然后又去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