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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江也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打电话的时候,谢朗正在一边默默地开车。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会专注地做一件事的人,但是今天却罕见地有点心不在焉,三分精力在开车,剩下七分倒全都放在了黎江也的身上。
谢朗用眼角的余光向一旁瞟过去,只见黎江也接任絮絮电话的时候,背向后靠着皮车座,脑袋则直接斜斜地倚靠在车窗上。
“对,今天打算回学校见一下老师和小叶他们,对。”
阳光温暖却也有些刺眼,男孩微微眯着眼睛,和任絮絮讲话时声音软软的,手指还在不经意间轻轻摸索着颈间那个小彩灯项链。
不知为什么,谢朗就是觉得他慵懒的模样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像是、像是经过某种满足之后的妩媚情态——
小也他……他现在,是很满足吗?
谢朗看起来是在开车,可他满脑子其实都只盘旋着那些令他过了这么半天仍然感到头晕目眩的念头。
“嗯是啊,我在朗哥车上,他送我回学校。”
黎江也聊到一半,似乎是有些口渴了。
他坐直身子从他和谢朗座位之间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然后把手机夹到肩膀和脸颊之间,开始自己动手拧矿泉水瓶。
不知是不是矿泉水瓶太紧,他反反复复拧了好几次才拧开。
男孩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指节清晰,右手用劲儿的时候,肤色白皙的手背会冒起一两根细细的青筋。
他刚才……应该就是用这一只手做的吧。
谢朗的车停在红绿灯前面,红灯一闪一闪,他开车时戴着墨镜,墨镜底下的半张脸显得很冷峻,薄薄的嘴唇紧抿着。
他看起来那么的板正,连瞟过去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可实际上脑子里的思想却如此的荒诞,谢朗自己都没想过,原来他竟能有想象力如此泛滥的时候。
“是呢,前几天刚过头七……唉。”
黎江也仍然在专心打电话,他大概是聊到了谢朗父亲的事,低低叹了口气。
而电话那边的任絮絮似乎说了很长一段话,听来似乎有些激动,而黎江也的声音也随即有些心虚地轻下来,他在可怜巴巴地认错:“我知道,师姐,是我不好、是我没听你的话……嗯,你就当我请假了,我去年都没有请过一天假呢,好不好?”
谢朗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立了起来。
此刻的他像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所有的感官都围绕着黎江也打转,对每一点尾音、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乃至那只能隐约听到一点点的对话都进行着仔细的勘察。
他大约能猜到,任絮絮应该是在数落黎江也突然就跑回n市待好几天的事。
而小也在用“好不好”三个字对任絮絮收尾,轻轻地还带着鼻音,说不出来的软糯,像是在撒娇。
谢朗戴着墨镜,可眉毛却很隐秘地、不悦地皱了起来。
但很明显,任絮絮也没有真的怪黎江也,因为男孩的声音很快就又雀跃了起来:“谢谢师姐!好的师姐!那我晚点再打给你哦。”
他终于挂了电话,因为心情不错,甚至一边哼歌一边仰头喝起了水。
窗外的春光肆意地洒在男孩年轻干净的面孔上,他的眼角眉梢都泛着一层因为愉悦而带来的、神采奕奕的光。
喝水的时候那颗小小的喉结一下一下地滚动着……像在吞咽着什么。
那景象,让谢朗感到口干舌燥。他甚至能看清黎江也脸上每一根毛茸茸的、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汗毛。
怎么那么开心呢?小也。
一个人……那样的时候,真的那么愉悦吗?
谢朗这样想着,竟然有点忿忿。
他想起刚才那个被关在门外不得其法的他、还有门里面哗啦啦的欲盖弥彰的水声。
横亘在这两者中间的是一片热气腾腾的迷雾,而他的小也就躲在这片迷雾里做那样的事,他却只能靠想象去拼凑那样的画面。
该死。
谢朗忽然“啪”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喇叭声,他这次转方向转得有点急,倒让黎江也一时之间呛了一口水。
“怎么啦?”男孩有点懵,拿了张抽纸一下一下地擦着不小心滴到自己胯部的水。
“没事。”谢朗转头瞥了他一眼,但眼神却隐匿在墨镜镜片底下。
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因此声音格外低沉,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面,竟然前所未有地骂了一句脏话:“妈的,别我车。”
“噗。”黎江也愣了一下不由笑出了声,他从没见谢朗因为开车而急躁过,这还是头一遭,于是声音又轻又软地安慰着:“让就让一下呗,又不着急赶路。”
他总是这么的好脾气。
谢朗闷哼了一声不说话,过了一会忽然自己转了话题:“任絮絮是不是说你了?”
他语气有点不善,像是要找茬的意思。
“没有啦,朗哥。”黎江也解释道:“她是我老板,我就这么突然跑了这么多天,被她揪住骂一顿不是很正常吗?”
他说到这儿对着谢朗吐了吐舌头,其实他身上这种调皮可爱的小动作,不会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就只会出现在和谢朗单独相处的场合。
可偏偏谢朗一看,忽然又有点受不了了。
他干脆不开口、也不回话,竟然就这么直接不理黎江也了,把头一转,正正对着前方继续闷头开车。
诶?
怎么忽然就有了臭石头一样的脾气呢。
搞得黎江也懵懵的,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谢朗把车停在了n大校门口,他和这个忽然之间就成了锯嘴葫芦的谢朗分头下了车,直到俩人一起站在阳光底下的时候,终于有点忍不了了。
“朗哥,你怎么不理我?”
黎江也凑上前一步,干脆一把把谢朗的墨镜给摘了。
谢朗这下子突然被刺眼的阳光照射,不由皱紧了眉毛:“没有不理。”
他看起来不高兴,可还是要认真回应黎江也,自己则像一堵墙一样伫立在那,停顿了一会,终于没忍住,低声道:“小也,你刚才真的在里面……那样?”
“……怎么忽然又问这个。”黎江也有点惊讶,周围来来往往都是n大的学生,旁边还有小摊贩在卖各种炸物,这么热闹的场景,他以为谢朗完全不会提起那件事呢。
谢朗漆黑的眼睛执著地盯着黎江也,没半点游移,也完全没在管周围。
他怎么可能不提,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这个。
最终还是黎江也熬不过他,小小声地说:“我骗你干嘛?”
谢朗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你就自己……?”
他重音落在“自己”两个字上,这会忽然又把黎江也的手里抓着的墨镜给自己重新戴上了,谢朗五官本来就长得锋利,这会又只剩下冷峻的下半张脸露出来,一副脾气很坏的样子。
他俩在校门口这么对峙着,很奇异地,竟然有点像闹别扭的小情侣。
“那不然呢?”
混蛋谢朗在摆什么脸色啊,黎江也想。
“你……”
谢朗当然知道小也可能要生气了,可他现在竟然有点顾不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
小也自己来的。
这样也可以吗?
真的哪怕不需要他,也是很愉悦的吗?
“可你只进去了不到十分钟——”
他心里没有别的念头,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十分钟不够。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谢朗在下一秒才恍然大悟,因为他想起了他和小也的那些事。
他们以前......都是在一起亲热好久的。
“你!”
可黎江也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像座山一样的谢朗还带着黑漆漆得让人看不透的墨镜,结果就是看起来更气人了。
黎江也此时被气得都有点磕巴了:“你管我几分钟!”
到底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种话啊,王八蛋谢朗。
黎江也直接炸毛了:“我就是十分钟就可以,怎么了!”
他实在忍不住要为自己男人的尊严而努力辩解:“我不是和你说了,我、我都去s市好几个月了,那一个人这么久当然就是这样了啊,而且十分钟怎么了!这不就是正常水平吗?自己那样就是很快啊,你到底懂不懂啊?”
越要辩解就越气,越气,就越觉得委屈。
“而且我之前也和你说过这方面的事的,你那时候不是不接话吗,那我自己也可以。你现在干嘛又要看又要问的?关你什么事?”
黎江也说得太急,到最后都有点要哽住了:“还有,你管我是几分钟。谢朗,你、你难道就......?”
他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倔强地看过来。
到了最后那个问题时,乍一听当然是指责,可细细一琢磨,却又听出些不同的情致来。
他在生气中,其实又好像真的有点疑惑翻涌了上来:那谢朗有多久呢?
那种纯情的、羞赧的、但还是要包裹着一层恼火的疑问,让谢朗怔怔地站在那,却感觉浑身都酥麻了——
小也原来,也不那么懂。
“炸鸡柳!炸鸡柳五块!好吃的炸鸡柳——酥脆的炸鸡柳只要五块!”
小贩的叫卖声从背后传来,有炸鸡的香味从谢朗的背后飘了过来。
“小也,”
谢朗走了过来一步。
他微微低下头,刚才的那些烦躁变成了柔软的、但更无法命名的东西。
他靠近了黎江也的脸蛋,有些笨拙地问:“吃不吃炸鸡柳?”
“不吃。”
吃个屁的鸡柳。
忿忿的人变成了黎江也。
他眼圈都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谢朗一凑过来就把头扭了开来,感觉有点丢脸,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指抹一下眼角。
“好。”
谢朗想了想,忽然抬手把自己的墨镜摘了,然后轻轻戴到了黎江也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