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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生歌手》的第一集 过了一周就迅速开播了。
那天晚上,黎江也、谢朗还有黎衍成一块在淮庭的套房里看首播。
其实要说赛制,《天生歌手》还确实搞得很刺激,不仅有导师的犀利点评和拍灯环节,还有1vs.1的pk赛制,等于说第一期开始,就已经有选手要折戟沉沙。
但微妙的是,他们三个人之中,好像只有谢朗是真的在看节目,他话不多,偶尔开口就是问黎衍成一些赛制的问题,看得出来虽然对选秀一窍不通,但是的确很认真。
“这个歌手的名字……好像听过。”谢朗对着电视上即将要和黎江也pk的那位男歌手x-an说,其实以他对流行文化约等于0的熟悉程度,能够听过,已经足以说明对方是有名气的。
“的确不完全算是素人,在抖音上红过几首歌的。”
“唱得也很好啊。”谢朗一边听x-an在唱副歌的部分,一边直起了身子。
“还行。”黎衍成淡淡地说。
他节目都录完了,当然知道更多信息,可他并不说,只是笑吟吟地喝着红酒,但看他的表情,却显然没什么紧张的意思。
“你最近喝得不少。”
谢朗正在看导师点评的时候,见黎衍成又站起身去茶几上拿红酒倒,忽然抬头说了一句,他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
但黎衍成却第一时间盯了黎江也一眼,随即就很自然地回答道:“其实还好,就是有时候失眠的话,喝一点入睡比较快。喏,到我了。”
他用酒杯点了点电视的方向示意。
谢朗马上便没再说话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黎衍成从上台、到调试麦克风,再到和导师轻松自如地寒暄,没错过任何一点画面。
黎衍成如乐器般悦耳的歌声从音响里传了出来,但黎江也的内心却忽然开始变得异常混乱——
他没有把阿德拉的事说出去。
黎江也当然觉得这次回来,黎衍成的状态和以前实在不一样,这令人不安,可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和谁说。
尤其是谢朗,说出去的话,更感觉自己好像心怀鬼胎在讲黎衍成的坏话,他不愿意做这种事,即使是黎衍成离开的这几年,他也从不在谢朗面前说黎衍成任何一句不好的。
他只是自己去查了阿德拉的资料,黎衍成倒也没骗他,的确是用在多动症和嗜睡症患者身上的药物,的确是处方药。
但更重要的事黎衍成没说,那药是成瘾性的,甚至是在国内根本不允许贩卖的禁药,他也仔细看了副作用,说是会导致眩晕、呕吐恶心、情绪焦躁以及严重失眠等症状。
严重失眠……
“就是在飞机上休息不好,所以喝了两杯。”
“还好,就是有时候失眠的话,喝一点入睡比较快。”
黎衍成的话和背景里他忽然飚高的,那优美又毫无瑕疵的高音交错着,在黎江也的大脑里飞速地旋转着。
治疗嗜睡症的药,集中注意力,失眠,喝酒。
突然,在那一瞬间黎江也明白了过来:
黎衍成怎么可能像他说得那样只吃了一点?
他现在连酒都已经到了酗酒的程度。
这已经是一个恶性循环了,酗酒、精神涣散、吃阿德拉、失眠、然后再酗酒。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甚至碰倒了脚边的啤酒瓶,但这时候谢朗和黎衍成却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天啊,这简直是惊艳!”
“这高音是真的能飚上去的吗?”
电视里,导师们的赞叹声和震惊的表情被剪辑得更加有效果,台下更是一片尖叫声,舞台被引爆了。
“衍成,你唱得太好了。”
过了许久,谢朗才低声说。
他当然是发自内心的。
记得高中的时候,黎衍成会偶尔在学校的广播站在早自习的时候唱歌,那是他唯一会停下笔的时刻,不再做卷子、不再想功课的事,只是静静地望着教室上方那台大音响——那歌声像天籁。
“谢朗,干杯,旗开得胜。”
黎衍成和谢朗碰了一下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他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黎江也:“小也,我就说了,别担心吧——”
他笑着,可眼里没笑意,只有一丝戏谑和志得意满,像是在说:你几天前的担心实在可笑。
是啊,他明明是在攀上巅峰的路上。
可一朵阴云,却沉沉地笼罩在了黎江也的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明明这件事他也可以退开来,大哥虽然站在那么陡峭的地方,可到底是成年人、更直言让他不要开口,他即使再挂心,又能怎么办,又能怎么影响到他呢?
可他就是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安全,像是处于危险之中的人是他。
“朗哥……”
他非常小声地,用自己也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转过头去唤谢朗,那几乎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嗯?”但谢朗竟然听到了,他握着酒杯,身子轻轻前倾,侧着耳朵,像是在等着他说话。
那个距离近到让黎衍成有些惊讶,但又没有近到像他们平时耳语那样,谢朗显然也在因为黎衍成的在场而试图保持着一点点的距离。
“没事。”
黎江也摇了摇头,终于勉强挤出了两个字。
第17章 《天鹅之死》
“小也师兄,那个参加《天生歌手》的素人……就高音超牛的那个黎衍成,真的是你哥哥啊!”
“嗯?”黎江也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嗐,咱们学校这两天都传开了呀,你们俩五官轮廓真挺像的,又都姓黎。所以师兄,他真的是你哥哥啊?亲哥哥?”
“对,是我亲哥哥。”黎江也点了点头。
他正坐在地上给自己的脚掌缠防护绑带,虽然回答得很自然,但其实并没有想多聊的意思。
“天啊!”
给任絮絮做替补位的夏瑶是个有着一对酒窝的大眼睛甜妹,她这会更加兴奋了起来,一下子扑过来,抓着黎江也的胳膊追问道:“师兄,那你能帮我跟他要个签名吗?他的歌真的唱的太好了,人也长得超帅,我现在追这档节目就是为了他呢!啊不对,能帮我多要几个吗?我寝室的姐妹们也都想要!”
“好啦,瑶瑶,你可别烦师兄了,都快到公演了,我们最后那个收尾舞步还是跳得不好,还是赶紧让师兄给看看吧。”
站在一旁的叶沁天催促了一句,结果被夏瑶狠狠地瞪了一眼:“要你管。”
叶沁天跳黎江也的替补位,身高和黎江也差不多,但风格更阳光硬朗,留了个小寸头,和夏瑶是别人眼里公认的一对——
不过他们自己倒不觉得,颇有点欢喜冤家的味道。
黎江也看着夏瑶和叶沁天俩人拌嘴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下:“没事。”
黎衍成可以说是真的一炮而红了。
黎江也甚至都不用去看那些微博上的热搜词条,也不用去视频app平台上看节目的热度,因为哪怕只是在他平常又固定的生活中,都已经能切实地感觉到大哥那股横空出世的气势——
不只是舞团的学弟学妹,还有同班同学,甚至他打工的舞室里的客户,都会和他兴致勃勃地聊起黎衍成。
他们确实相像。
这有先天的基因所致,却也有他后天的强求的原因。
只是现在,这份因为谢朗才强求的相似反而使他陷入了更难堪的境地。
大明星正在他身边冉冉升起,而太明亮的星辰本身就会吞噬身边的一切光源,黎江也甚至无法脱离出这种人人因为他和黎衍成的相似而惊叹的困境——
跟他要黎衍成的签名大概从现在开始也会是常事了。
“签名我会帮忙去问大哥的。”黎江也很平静地回答道。
“哼。”得逞的夏瑶故意对着叶沁天哼了一声。
小也师兄总是那么温柔。
明明和电视上的那位歌手长得很像的。
可这样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像是水里的月亮,不那么高远,而是近在咫尺,只要用手触碰就会温柔地碎掉。
叶沁天也不在意,而是继续很认真地问:“小也师兄,说真的,这动作我感觉我练多少次,跳出来还是觉得别扭……你看看,是不是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啊?”
他看起来人虽然大剌剌的,但其实倒是个很愿意琢磨事的人,问的时候很尊敬,甚至带着一分小心翼翼。
舞团里的ab角之间经常有些隐秘的、不会言明的角力。
黎江也是跳过不少次替补位的,他很明白那种无形之中如履薄冰的感觉——你不能不努力,但又不能显得太努力。
太努力了,把头削尖了那么努力,有时候在a角面前就是会招忌惮的,会被危险地解读为想要取而代之的意图。
从小到大的生活,让他对人情冷暖天生敏感无比,其实别说跳舞的时候,这么多年在黎衍成身边的时候,他不也正是一直跳的替补位吗?
戏如人生啊。
他自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看叶沁天的样子,其实觉得有点唏嘘。
“你不是技巧上做不到,”黎江也说着站了起来,他轻轻踮脚热着身,想了想,轻声道:“你是心理上没做到。”
他说到这里,腰杆一挺,对夏瑶伸出了手:“来,我们从最后一节开始。”
《天鹅之死》本来是独舞名篇,虽然改编成了群舞,但一对男女领舞的舞步仍然是绝对的核心,尤其是最后一节的编舞,正是扣题扣到了“死”字上。
黎江也抱着夏瑶,两人一起旋转了三圈然后女舞者鹤立之后,终于来到了这一节的末尾。
由夏瑶将手臂平伸出去,黎江也握着她的手掌借力,然后……
他一只手搭在夏瑶的手掌上,双腿则以一字马的横叉姿势利落地打开,然后慢慢地匍匐在地面上,他半裸的后背拱成天鹅濒死的姿态,精湛的肌肉力量使背脊那两瓣清晰的蝴蝶骨像是翅膀在颤抖、无助地挣扎着,而一切最终归于死亡……
黎江也的身体渐渐静止,像是天鹅最终归于平静的湖面。
“要把你自己交出去,”黎江也保持着那个近乎虔诚的姿势,声音很轻地对叶沁天道:“不要想着你是主导地位的男舞者——去臣服给你的女舞伴,她才是生的力量。而你不是,你匍匐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是她的舞台了。你正在消亡……你要记得把自己忘掉。”
夏瑶的呼吸有些急促,和黎江也虽然跳过几次合舞,但每次还是会在结尾自己握着黎江也的手鹤立这一刻被震撼得恍神。
她感到情不自禁的悲伤——
你正在消亡……你要记得把自己忘掉。
而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了几道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