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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马赠美人, 月儿姑娘若是不嫌弃,本王就将这马送给你。”
人人皆知, 魏屹爱马如命, 他弱冠之年,后院却连个妻妾都无,但每年花在养马上的银钱就足足数十万两。
曾经有人高价向他买马, 甚至用美人珠宝与他换马, 皆被他一口回绝。
坊间就有一句关于魏屹的打油诗,“魏郎、魏郎, 女人如衣, 骏马如妻”。
也就是说, 在魏屹眼里, 骏马就和他的妻子一样重要。
这是魏屹第一次开口送人骏马。
可想而知, 他是给了沈姝宁多大的面子。
“她不需要。”万年冰山的陆世子终于开了口。
魏屹轻笑, “陆世子,月儿姑娘需不需要,恐怕得问她自己吧。”
沈姝宁是喜欢马的, 只有骑在马背上, 随.性.奔跑时, 她才觉得命运是能够被自己掌控的。
但……
她不敢收下如此重礼。
这时, 陆盛景看了她一眼, 沈姝宁被他幽冷的眸光吓得一怔, 她缩了缩肩, 像是被长辈威慑到的女孩儿,对魏屹道:“多谢王爷,婢子的确不需要。”
美人都亲口说了, 魏屹当然不好再强求。
但目光落在沈姝宁不太合身的衣裳上时, 他又觉得陆盛景实在不懂怜香惜玉,美人细腕露出了一小截,可见衣裳早就该换新了。
换做是他,真不知该如何疼惜才好。
这个陆盛景,真真是大煞风景!
***
回到别苑的路上,沈姝宁一路忧心忡忡。
她推着陆盛景,光是看着他的后脑勺也知道这人是如何的不悦。
她不久之前算是救了他一命,可暴君非但没有心怀感激,还对她视而不见,甚至于他和她偶尔一个眼神相撞时,他还冷冷移开视线。
刚到别苑,沈姝宁瓮声瓮气道:“世子爷,您怎的不高兴?”
世子爷……
喊得可真生疏啊。
陆盛景兀自抓着扶手,转了过来,他漆黑的眼底仿佛尽染阴郁,时隔几日,终于肯与她说话了,“你说呢?”
沈姝宁呆住,“……”
陆盛景见她一脸茫然之态,便知这可恶的小女子,根本就没有将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身为妇道人家,如何能同外男近亲?这才来西南几日,她就将魏屹引上钩了!
好手段啊!
数年梦境困扰,陆盛景一时难以对沈姝宁改观,在他看来,不管沈姝宁表现的如何纯真无害,她都是一个勾.引.人的妖孽。
这时,几名婢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几人走上前,领头的掌事大丫鬟,道:“月儿姑娘,这些都是我家王爷命人送过来的,请您务必收下。”
婢女们训练有素,一应将托盘放在庭院中的石案上,很快又先后退了下去。
陆盛景今日难得话多,阴恻恻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沈姝宁望着庭院中叠放整齐的女子衣裳,她再度茫然,“……我、我不懂世子爷在说甚。”
她需要解释什么?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陆盛景觉得自己快要憋出内伤了。
好一张茫然无知的脸!
“你不懂?以我看,你心里最是清楚。是不是觉得我活不长,又是个残废,你就迫不及待想找下家?一个妇道人家,与外男牵扯不清,就是不知廉耻!”
陆盛景脱口而出。
然而,胸口的憋闷没有半分好转。
此话一出,他就后悔了,竟是僵了片刻。
院中的心腹们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人人都看出来世子爷近日很不对劲,没成想今日又会当面骂少夫人。
沈姝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得出来,陆盛景看着她的眼神,不亚于是男子仇视着红杏出墙的妻子。
而事实上,她与西南王魏屹不曾有过任何私下的交集,她也没料到,魏屹会屡次对她示好。
沈姝宁两辈子都被人骂做狐媚子,是红颜祸水。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但谁知这话从陆盛景的嘴里说出来,她心头竟是无端委屈。
沈姝宁的脸气得涨红,她不会骂人,愣是憋了半天,盯着陆盛景,愤愤道:“你太过分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丢下一句,转身就跑开了。
陆盛景看着她的背影,见她跑远时,似乎是抬手抹了一把泪。
院中众人,“……”
世子爷是真的过分了,怎还将少夫人给气跑了呢。
陆盛景僵住,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他张了张嘴,但那小女子已经跑远。陆盛景心口郁结无处可撒,一拳头砸在了廊下的朱色栏柱上。
发出砰地一声,还伴随着轻微的骨节碰撞的声响。
嘶——
严力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光是听着这声音,就令人觉得很疼。
这厢,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陆盛景看着庭院中的华贵衣裙,沉下声来,“这些东西都给西南王送过去,我陆盛景的人不缺衣裳!”
众人,“……”
少夫人身上的衣裳都像是昨年的,好歹也是刚嫁人不久的新妇,几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几人很想告诉陆盛景,少夫人的衣裳当真不太合身了呢。
但在陆盛景的威压之下,无人敢违背。
严力正要照办,人已经抱着托盘走到了月门处,就听见陆盛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等等!站住!”
严力脚步一滞,世子爷近日出尔反尔的次数有些频繁啊。
“世子爷?”
“不必送过去了,都烧了。”
严力,“……”
宁可烧了,也不给少夫人穿新衣?
便是严力也快看不下去了。
***
沈姝宁并没有走远。
她很知道轻重。
上辈子早逝,这一世当然要好好活下去。陆盛景是她上辈子的一个劫,她这一次只想避免同样的命运。
方才只是情绪没有控制住罢了。
深呼吸几次,沈姝宁靠着院墙调节情绪,身侧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这是怎么了?可是二弟欺负你了?”
陆长云观察敏锐,当然知道陆盛景今日到底抽了什么风。
他那个人就是小心眼、偏执狂。
沈姝宁眼角还挂着泪珠子,她的眼大而明亮,平常的时候就显得水润润的,这一哭就更如迷路的林中小鹿,端得是美人需要人呵护疼惜的模样。
陆长云心头一软。
王府不是没有其他姑娘,但没有一个能像沈姝宁这样招他心疼。
“看来是二弟欺负了你。”陆长云似有不悦之意。
沈姝宁忙背过脸抹了泪,再度面对着陆长云时,她无声苦笑,“让大哥见笑了,夫君他……”
“你不必替他开脱。”陆长云打断了她的话。
此时,陆长云突然意识到了一桩事,他总不能时时刻刻阻挡着陆盛景,他又何不从宁儿着手呢。
让宁儿明白,陆盛景压根就不是良配,让她敬而远之,等到时机成熟,两人和离。日后还可以再给宁儿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就算是王府早年遗落在外的明珠即可。
这个念头闪过,陆长云继续道:“二弟他一惯性子孤冷,从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他独来独往惯了,不懂人心。你不要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闻此言,沈姝宁突然没那么沮丧了。
陆长云说的没错,暴君他本性如此,她难道还指望着他因为自己一个人而改变么?
“多谢大哥,我心里清楚了,方才是我愚钝了,竟是差点忘却,世子爷.天.性.薄.凉。”
沈姝宁豁然开朗,展颜一笑。
陆长云一愣,随即也笑了。
宁儿这般美好,他当真不想让陆盛景,亦或是魏屹接近她。
***
沈姝宁很快就折返别苑。
刚刚迈入月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尚未走近,就发现是陆盛景正命人烧那些簇新的衣裳。
沈姝宁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又有了波动。
她并不是心疼那些衣裳,她只是很不解陆盛景的行为。
陆盛景今日的做派,无疑是对她的不信任。
沈姝宁甚至觉得,这人是在诋毁她,将她视作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了。
陆盛景就在庭院中,两人一对视,他抿了抿薄唇,眼神幽幽。
沈姝宁没有在园中逗留,直接转身进入了自己的屋子,随后“哐当”一声,将房门给合上了。
陆盛景,“……”小东西!翅膀硬来,还敢跟他发脾气了!
他就烧了这些衣裳,怎么了?!
***
这一日下来,沈姝宁只出来用了午膳,随后又将自己闷在了房里。
陆盛景不让她过去.伺.候,她也绝对不主动露面。
这一天晌午过后,陆盛景就一直在庭院中饮茶,一壶接着一壶,去了净房又再折返。
严力还发现,世子爷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去瞥少夫人的屋子。
然而,少夫人始终没有出来。
严力,“……”
难道就他一人看出了世子爷的不正常?
他要不要礼貌又不失机智的告诉世子爷,女子是需要哄的呢?
世子爷这样等下去,少夫人她也不知道啊……
许久之后,严力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劝道:“世子爷,少夫人许是生气了。”
女子生气,那是需要哄的。
突然间,陆盛景手中杯盏搁置在了桌案上。
她生气?
她还有理由生气?!
该生气的人难道不是他么?
显然,陆世子还是不明白男女相处之道的精髓。
“你闭嘴!”
“……”
***
日落西斜之时,沈姝宁终于走出了屋子,恰逢陆盛景就在庭院中饮茶,男人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两人的视线恰好交织。
沈姝宁立刻扭头就走,不再多看陆盛景一眼。
陆盛景,“……”
此时,陆长云从外面过来,他怀中抱着一只小白兔,是为了哄沈姝宁开心,今日特意去集市上买来的,“月儿,你来得正好,这个东西给你解闷儿。”
一会月儿,一会又是宁儿,喊得真是亲切!
陆盛景转过身,看着站在月门处的一男一女,就见沈姝宁从陆长云怀中接过小兔子,她低垂眼眸,一脸欢喜,还笑出了两只隐约可见的小梨涡,将那只小兔儿拥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
“多谢大哥,我实在是喜欢。”沈姝宁笑道。
陆盛景,“……”一只兔子而已,有甚么值得如此开怀的?真没出息!
不愧是出自小门小户的沈家,没见过世面!男子稍稍对她示好,她就被迷得昏头转向了!
陆盛景弃了手中杯盏,沉默着一人进了屋。
陆长云目睹这一幕,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宁儿高兴就成,至于陆盛景……若非是父王吩咐,他根本不会管这个二弟。
***
离着出征剿匪尚有几日。
次日一早,陆盛景带着几个贴身随从出门了。
这是陆盛景第一次逛成衣铺子,并不知如何购买,严力与严石也是没有相好的大老爷们,主仆几人来到了成衣铺子,对着花花绿绿的女子衣裙,有些晃眼。
“这位爷是要挑衣裳送给夫人吧?”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一眼就看出了陆盛景的打算,她见眼前男子容貌俊美无俦,气度实在令人不敢轻视,只是可惜了……似乎是个有腿疾的。
掌柜扫了一眼陆盛景的腿,就立刻移开视线。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郎君不是可以被轻视的人物。
陆盛景清了清嗓门,“嗯。”
严力、严石,“……”
早知如此,昨日又何必烧了那些衣裳呢?
掌柜又问,“那爷挑中哪些款式了?小店这里挂着的都是今年最盛行的款,不比京城的铺子差。”
陆盛景目光望了过去,他此前根本不留意这些,哪里知道女子喜欢怎样的衣裳,遂道:“每种都拿一件。”
严力、严石,“……”
世子爷这样做真的好么?这里可起码有数十种颜色款式啊。
掌柜眸光一亮,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眼前这位郎君果真是出手阔绰的,“那尺寸呢?爷应当知道夫人的尺寸吧?”
严力与严石目不斜视,但他们很怀疑,世子爷是否了解少夫人的尺寸。
陆盛景面无表情,似乎毫无窘态,“嗯。”
严力、严石,“……”
掌柜喜上眉梢,这一笔买卖做下来,足足可以抵得上平时一个月的进账了,“好嘞,爷稍等,待爷选好尺寸,我就给您去取衣裳,尊夫人当真好命啊,能嫁给爷这样一位好郎君!”
陆盛景眼底的神色微不可见的晃了晃。
买衣裳,就是好郎君了么?
就这样简单?
***
沈姝宁在房中看书,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打开一看,就见严力提着两只大包裹,“少夫人,这些都是世子爷给您购置的。”
离开之前,严力觉得很有必要再添一句,“少夫人,衣裳都是世子爷亲自挑选。”
沈姝宁不晓得暴君的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她将包裹提到了桌案,打开后随意看了看,就见衣裙颜色格外明艳,再往下一番,还有几件水红色小衣,上面绣着.暧.昧的并蒂莲,她立刻觉得手心滚烫,随即脸上也烫了起来。
陆盛景他、他、他这是甚么意思?!
门扇是开着的,严力走出数丈之远,回头望了一眼,就见少夫人紧咬着唇,还跺了跺脚。
这是……高兴的太过了,又羞涩难耐?
是以,严力马不停蹄将此事告知了陆盛景。
陆盛景一副“我并不感兴趣”的表情,但闻言后,薄凉的唇还是微微一动。
原来,女子这样好哄。
亏得他以为妖精这次是跟他闹真的了。
她可真真是幼稚。
陆盛景摇头失笑。
当日晌午,陆盛景也没等来沈姝宁过来道谢,就对严力道:“将她叫来,给我磨墨。”
这小女子太不自觉了。
不管是作为妻子,亦或是婢女,她都应该在他身侧.伺.候才是。
不多时,沈姝宁过来了,她当然不会当日就穿陆盛景买的那些衣裳,更是不好意思碰那些小衣,见陆盛景正伏案看书,男人一如既往的面色无温,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开始研磨。
屋内落针可闻,陆盛景没想到沈姝宁这般不识趣,他都已经给她买新衣了,她还不高兴么?
终于,是他先没忍住,“怎么不换新衣?”
沈姝宁正研磨的手一抖,“世子爷,我眼下是婢女身份,不宜穿的那样明艳。”
陆盛景,“是么?”
所以,她并不是不喜欢自己给她买的衣裳。
沈姝宁狐疑了一下,勉强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