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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记得自己这个月的阵业完成得很好,绝对能排到中上游的。
白容为人严厉,满紫星阁都知晓,像沈鹮这样的成绩在他眼里简直以不堪入目四个字来形容。于是月初的紫星阁四殿大会上,白容直接朝沈鹮看去,阴阳怪气道:“还愣着做什么?要我请你走吗?”
沈鹮:“……”
太丢人了啊!!!
古念毫不知情,还为她求情:“白大人,沈昭昭还有一次月考机会,您能不能收回成命,让她再留一个月?”
白容瞥了古念一眼,眯着双眸看见她身上蓬莱殿的御师袍,那表情显而易见地表示“你是谁?”
古念压低声音朝沈鹮道:“白大人果然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昭昭,你别傻站着了,快求求他呀!”
沈鹮沉默了片刻,盯着白容看了许久才道:“走就走!”
像是一时赌气,又像是面子上抹不过去,就连卫矜都开口提醒白容,沈鹮的确还有一次考核的机会,白容却反问卫矜:“卫大人要来管蓬莱殿的事?”
卫矜沉默了下去,再看沈鹮气呼呼离开的背影,啧啧直叹,真是丢了个御师的好苗子。
就凭沈鹮驭妖的表现,放在其他三殿皆是佼佼者,偏去了蓬莱殿,可惜啊可惜……
沈鹮回到东二苑便开始收拾行李,她知道这是做戏,可她的确被紫星阁除名了啊!心里的气不是假的,也不是演的,凭着这口气,沈鹮提笔写了一句话,封成一封信画了符,直接送往东孚。
“音姐,姓白的不是人!如今我无容身之所,还请音姐收留我。”
信件飞出,直奔驿传。
第112章 龙王
从玉中天去东孚少说得半个月, 但兰屿在东孚的东侧,已是东孚的边境,直朝东海,便是入了东孚境内也得再走十日左右才能到兰屿。
沈鹮虽急着去兰屿, 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 她离开紫星阁后还接受了古家人的送别宴,席上有人问她是否要回风声境, 沈鹮只说她想四处转转再回去。
在隆京磨蹭了两日, 沈鹮才买了一匹寻常的马, 慢吞吞地朝东孚方向而去。
她的速度比驿传送信的要慢上三日, 不疾不徐地跟在驿传的后头, 倒是真难得的闲情逸致带着霍引四处乱转。凡是到一个地方便停留一两日, 先游玩附近的山水再说。
霍引在沈鹮于隆京磨蹭的那两日里,还表现出几分担忧,他以为沈鹮真叫白容赶出紫星阁, 自此在隆京待不下去, 甚至在夜里辗转反侧, 说道:“宝物怎么能这么坏?”
后来知晓这是沈鹮与白容的一计,为了事成之后换取他的心脏后,霍引的心态便放缓了许多。直至现在……沈鹮觉得他甚至有些乐不思蜀。
沈鹮与霍引共坐一骑, 踏着春末初夏的风往东孚而去,路过小镇就歇, 经过山水便停, 光是出玉中天就耗去了十三日,待入东孚境, 若不是沈鹮在信上画了符,他们怕是早就跟丢了驿传的信使了。
东孚临海, 入夏吹来的风都是干的。
沈鹮与霍引到了东孚境内时已是小满,正午的太阳晒在人身上能冒微汗。他们换下春服,穿着在东孚边境的小城中新买的衣裳,打扮得与东孚人相近,但明眼人一瞧便知晓他们不是本地的。
过两城再往东侧走,通关的条件便越发严苛,连守关的都非寻常侍卫,瞧着似乎皆有些驭妖的手段。
沈鹮站在百儒城下,手心里的符光可见信使已经将信件送到了兰屿外,至于何时能被兰屿的人带到洛音手里便不得而知了。
在见到洛音之前,沈鹮本还想打听一番东孚的近况,她临走前长公主什么也没说,东孚对外亦是神秘模样。前几座城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唯一知晓的便是近来入东孚的御师不少,至于来做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轮到沈鹮,她照旧与前头说的一样,只道自己是来访友的。
门前守卫登记了沈鹮的信息,又问她:“你的友人住何处,叫什么?”
沈鹮正要说洛音的名字,却见前头那一扇门,与她一样是外来的御师只是拿出自己的御师腰牌,守门的便什么也没问就放他进去了。
她灵机一动,道:“我是御师。”
女御师不常见,何况沈鹮穿着淡蓝的广袖裙,挽着一名容貌俊美男子的手臂,不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习武驭妖的御师模样。
守卫蹙眉,问她:“你说你是御师?那你是谁家的御师?着什么颜色的御师袍?”
沈鹮本想说是风声境的御师,可她又记起了一样有用的东西,于是从袖子里掏了掏,半天摸出了早些时候魏千屿给她的郎擎的腰牌。
郎擎的腰牌上没有他的名字,却有专属于他的印刻,不过对于百儒城的守卫来说他碰不到郎擎那种地位的紫袍御师,只能分辨出此为蕴水魏家的紫袍御师腰牌。
见腰牌,守卫立刻对沈鹮肃然起敬,不过他也不敢完全确信,又去找了卫队的前辈去看。不一会儿,六七个人围着沈鹮,仔细打量了她,又朝她身边的霍引看去,而后好言将他们请入城门下打通的一间石屋。
古怪。
沈鹮抿嘴,坐在方桌旁,年长的守卫头目走进来,上下扫了她两眼,笑问:“可是蕴水魏家的御师大人?”
“大人不敢当,腰牌已叫你们拿去看了,难道我的身份还能有假不成?”沈鹮说着,观察那头目的神情。
年近五十的男人道:“不是我不信,只是东孚一向入关严格,还请御师大人配合,叫我们相信你才好。”
沈鹮挑眉,便是要露一手了?
她拍着霍引的肩,霍引立刻歪头看向她,眨巴眨巴眼询问。
沈鹮一看他那眼神便知道他误会了,连忙道:“面具,小花儿在你那儿呢。”
眼前这守卫头目瞧着似乎是个蓝袍御师,她哪敢让霍引出手,震慑一番只需放出狮虎鹰便是了。
霍引哦了声,将挂在腰上的面具往门外一丢,火云腾起,白烟散尽,只听见城门前传来一阵尖叫,庞然的狮虎鹰几乎撑破了百姓入城的小城门。虎尾扫过重门,打断了一扇,小花嗅着沈鹮的气味,如一只猫钻纸洞般试图将脑袋钻入石屋大门。
可惜石屋门小,小花的胡须探不进来,于是便是她歪着脑袋收着双翼,高高地撅起臀部,把那石屋当个球来玩儿,用爪子轻轻拍。
守卫头目见到狮虎鹰的那刹眼便亮了,他连忙道:“这、这般妖我等不敢靠近,恐伤百姓,还请御师大人收了神通。”
沈鹮颇为满意对方的反应,她走到门前,伸手摸了摸小花的胡须,不过转瞬狮虎鹰便化成了她手中的乌隼面具,重新被她丢给了霍引。
之后那守卫头目便显得殷勤多了,对沈鹮堪称点头哈腰地对待,甚至帮她安排了住处。
入住守卫头目安排的客栈,沈鹮才知道百儒城的客栈内绝大部分住的都是云川各地的御师。野路子的有,世家出来的也有,蕴水魏家的倒是不多,却也有个朱袍带着几个黄袍的来了。
她不明白这么多御师来东孚做什么,甚至在她出发前,东方银玥还说过东孚神秘难入,如若是个御师都能被他们放进来,长公主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到了晚间,客栈大堂内坐满了御师,几个为一帮,几个为一伙,只有她是一个人。
沈鹮点了一碗鱼片汤面便坐在客栈角落里听那些人说话。
有些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东孚了,至少魏家的那个朱袍御师不是首次过来。他就坐在沈鹮前头那张方桌旁,教导着身边的几个黄袍御师若靠近兰屿后,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不能做。
“你们带来的妖,确保了不会惹上麻烦吧?”
那朱袍御师问完,几个黄袍御师连忙点头道:“都是一些无主的妖,或是主家出事发卖出来的。”
其中一个倒是沉默了一会儿,被那朱袍御师看出端倪,便问他:“你带来的妖不妥?”
“不,他是没主的妖,且有几分厉害,只是……只是他曾在紫星阁处短暂地待过。”黄袍御师说着,又急忙解释:“每年紫星阁青苍殿、明云殿都会买入妖以供修习驭妖之术,那些妖计数不记名,也有病死或自相残杀而死的。我、我有亲戚在紫星阁中管采买妖或负责妖的后事,听说东孚这边花大价买妖,我就让他帮我运了几只出来。”
朱袍御师怒骂道:“紫星阁的妖你也敢运出来?!”
那黄袍御师道:“年哥,你知道我,就是戒不掉好赌,我年前一昏头将祖传的东珠押出去了,赌坊说可以帮我保半年,我这才想办法要赎回来,否则被我爹知道,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能进蕴水魏家的御师,若非有过人的本事,便是家境不俗。
那哭丧着脸说从紫星阁偷妖出来的御师年过二十五,身上的小饰品都是值钱玩意儿,恐怕那朱袍御师也是看在他本家地位的份上才会带他来东孚。对方都坦白了,而今他们也走入了东孚境,便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些偷出来的妖卖了。
沈鹮本还奇怪什么卖妖之说,不过很快她便知道答案了。
鱼片汤面端上来后,沈鹮才吃了一半,早间在城门前碰见的守卫头目便在客栈现身。
客栈内烛火微动,几个男人坐在正前方,带来的随从路过御师身边时一一记名,再记妖数,到了沈鹮前头那一桌,蕴水魏家的一个朱袍四个黄袍御师共带来了二十七只妖。
到了沈鹮这儿,那人似乎对她很有印象,颔首笑着有些恭维地问:“除了狮虎鹰,您还带了几只妖?”
沈鹮眨了眨眼,道:“加上狮虎鹰,共计三妖。”
“才三只?”有人嗤笑。
“三只妖,也能与我等住一家客栈?”又有人开口。
片刻喧闹,叫那守卫头目看过来。男人对上沈鹮的视线,连忙起身道:“诸位肃静,我等购妖虽多,却也看妖之大小,这位御师带来了狮虎鹰,怕是寻常妖百倍难敌。”
一听狮虎鹰,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早间在城门前出过一回热闹的人了,看沈鹮的眼神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待问话的随从走了,前头蕴水魏家的人便贴了过来,震惊地问:“小姑娘,你若有狮虎鹰,何故来此卖了?这般缺钱吗?”
沈鹮根本不缺钱!她甚至不知道这如坐大会一样的围聚一团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她还是装模作样地点头道:“家中有些困难,不得不来卖妖。”
“可惜,曾只在古籍所见的瑞妖狮虎鹰,竟要送来东孚献祭。”男人叹了口气。
“献祭?”沈鹮一怔。
男人愣了愣:“你不知道?你是第一次来吗?”
沈鹮点头:“是,我只听说这里卖妖能得钱便来了,不知献祭一说,献什么祭?”
男人闻言,动了些心思。他想沈鹮能卖狮虎鹰,必然家境不俗或地位斐然,若与她搭上关系,日后只好不坏,御师便主动凑过来解释。
“你难道不知道东孚的海里有海龙王?”男人道:“数千年钱妖界湮灭,群妖来到云川,为求生存,妖便只能与人签订和平共处的条约。妖有龙凤二主,凤主为撕开两界通道而牺牲,龙主也为了妖的安宁而永远沉睡于隆京城外,化作中融山。但传闻,龙主孕有一子,本在妖界降临,后被妖族藏了起来,有人说便是藏于深海。”
沈鹮惊叹,这人说的大约真是当年实情,只是关于龙子之说就未必是真了。
那龙子在隆京,曾藏于浮光塔内,如今化为人形,分明是那狗脾气的白容。
“数十年前,东海频生海啸,海难致使东孚的百姓民不聊生。要知道东孚临海,本就靠海而生,这几十年间不知多少渔民出海身死,连尸体都捞不到。”男人道:“听人说,是因为那龙子苏醒,致使海啸频频,它如今就像那闹哭闹吃的孩童,要有足够的祭品投入才能让它片刻安宁,不再祸害百姓。”
沈鹮闻言,瞪大了双眼。
那边还在问带来的妖数,这头男人已经将故事完全说给沈鹮听。
有人曾在海上见到过真龙现身,碧蓝的海水因玄甲龙出现后彻底染黑,彼时那真龙食饱,才留那人一命归来。听那人说,海龙王盘起来如一座山,叱咤东海,已经将东海中的海生妖悉数收入麾下。
为了安宁,众人想过活人献祭,只是食人无效,那海龙王偏喜欢食妖,妖力越强大的妖献祭入海被他吞噬,他便能安静好一段时间,甚至还能送上鱼虾至海岸侧供渔民生活。
百儒城是入东孚的一道关卡,若是寻常人想进来尤为困难,但若是御师便可另一路通行。
来此的御师都是卖妖为祭品,献祭入东海安抚海龙王,换足够的银钱救急的。自然也有人为了银钱枉顾妖的性命,捉妖特来买卖。
沈鹮想起早间她与守卫头目的对话,想必那头目让她证明自己,不是证明御师身份,而是证明她是来卖妖的。
沈鹮也误会了他的意思,直接放出狮虎鹰,却让那头目以为她要将狮虎鹰卖入东海献祭。
这回她总算知道计妖数的目的,待他们到了东海,便要按数量往海中投入祭品。
可这世上哪儿有吃妖来保百姓平安的海龙王?
莫非洛音说家中有要事,也与此事有关?
百儒城外,东孚的妖与人和平相处,安居乐业,百儒城内,安王府却要私下购买群妖作为祭品安抚海龙王,分外割裂扭曲。
守卫头目在清点了这个客栈里共有三百余妖后,便说明日一早会有人带他们启程,一并前往东海。此路会路过兰屿附近,他们或许会遇见兰屿上的人,但切不可与兰屿中人说任何话。
沈鹮问魏家的朱袍御师:“这是为何?”
朱袍御师道:“还不是这些位高权重之人耍的手段,对外只说安王治理有方,无数妖感念他的恩德,主动跳海献祭,实则献祭的妖都是外头买来的。你若与兰屿中人有接触,便会损害兰屿的名声,同样是损害安王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