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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是属于她的地方,那么不论她如何做都不可惜。
最先来见上官清清的反而是刘副总管。
上官清清坐在待客厅的主座上,手上把玩着一串玉珠,见到刘副总管时还一愣,笑问一句:“他们人呢?怎叫你来见我了。”
照理来说她回家,总有家人要见的吧。
刘副总管干笑了两声,不好说上官靖此时还在一梦州中,夫人苏氏得知上官清清回来了也不想见她,让她自己坐一坐,若不想坐了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刘副总管只能道:“夫人身体不适,小人来为大小姐安置。”
上官清清垂眸想了想,便道:“我来隆京不是才一天,听过我父亲近来的事迹了,他也是有心为上官家留后,这不怪他,却是夫人小题大做了。”
刘副总管叹气:“谁说不是,还是大小姐体恤主子。”
上官清清笑了笑:“我嫁得远,夫婿又是那样……回门一趟不容易。劳烦刘副总管去一梦州跑一趟,将我父亲请回来,就说长女归家,亲自在府上备了一餐宴席,只盼他到。”
刘副总管这些日子也被折腾得不轻,难得见个通情达理的人,省了不少事,也就笑着离开了。
“他们就如此怠慢夫人?”跟着上官清清来的一名林家护卫不满道。
上官清清却笑了起来,她从来都是被怠慢的,不过如今也都无所谓了。
上官清清说要备宴席,倒是真去了厨房亲自动起手来了。厨房里的人都认得她,还以为此生不能再见的大小姐嫁出去后就像变了个人,对谁都是温和有礼,说话带笑。
上官茹得知上官清清回来又去了厨房,怒气冲冲地便要去找她的麻烦。
她刚入厨房门便骂:“上官清清!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了还回来做什么?!是不是知道这些日子我不好过,故意来看我笑话的?!”
上官清清正蒸着糕点,拂开腾腾热气,她看向上官茹,瞧着眼前因异变成妖后逐渐收敛不住妖性而变了面相的妹妹,上官清清竟还能温声说话:“这么大的火气?看来你的确过得不好。”
“那也比你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强!”上官茹见她一副妇人装扮,心里的那点儿不平立刻得到了抚慰:“那老头子半夜爬上你的身体时一定很恶心吧?让我想想,他那把年纪了还要得起女人吗?”
“你若好奇,何不自己去试一试?”上官清清问。
上官茹拿起一把菜便朝上官清清扔去,菜叶被锅盖挡住,护着上官清清的两名林家护卫拦在上官茹的跟前,用蹩脚的隆京话道:“家主吩咐,凡是对夫人动手者,杀无赦。”
“你们敢动我?!”上官茹被人架住了胳膊,气得脸上的猫须都冒了出来,挣扎尖叫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上官家的小姐,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
上官清清却道:“他们还真敢杀你。”
掀开锅盖,上官清清净手后将一条鱼下锅,似漫不经心道:“上官家今时不比往日,生意流失大半,还需林家支持。你如今是妖,还看不清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便是杀了你,父亲也不会轻易与林家为敌,至多借由你死向林家多要些好处……钱嘛,我多得是。”
上官茹闻言,又骂道:“不可能!爹爹不会放过你们!你、你不敢!你们不敢在隆京杀人!”
上官清清瞥她:“你曾杀我护卫时,不也是肆无忌惮?”
“我、我……我错了,姐姐,我错了!”上官茹见林家护卫已经拔出长刀,吓得浑身发抖,猫耳也冒了出来:“我那是年龄小不懂事,你别与我一般见识……我、我嘴贱,姐姐,你别生气,放过我,放过我吧!”
林家护卫一个能抵两个上官茹大,二人如一堵高山一样将厨房门前遮蔽得严严实实。
上官清清的声音从里传出:“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如今我嫁出去了,哪儿还能真对娘家人动手,那日后岂不是无人可依?你回去吧,晚上我设宴,届时再絮家常。”
上官茹愣神,没想到自己竟然真被放过了,可转念一想上官清清说得也对。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总要靠娘家支持的,只是如今她嫁入林家,虽远却高,怕是不能轻易得罪了。
上官茹不敢得罪林家,上官靖也指望着与林家做生意,故而天未全黑便被人从一梦州中请回,到了家中见上官清清正布饭菜,心间难得得开阔了不少。
“你回来啦?”上官靖坐主座,见上官清清恭敬,道:“成亲了就是不一样了,知道孝顺懂事了。”
上官清清端着碗筷的手一顿,而后面色如常道:“成亲了之后,女儿才知道家的好。”
上官靖见她如此低眉顺眼,近来的郁气更是一扫而空,高高兴兴地让人去叫苏氏和上官茹来,一家人好好地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苏氏不疾不徐地过来,敏锐地嗅到上官靖身上的香气,脸色难看,却还要摆着微笑对上官清清道:“出嫁的女儿回门是客,怎好让你亲自动手?府里有下人,让他们做就是了。”
“清清一番孝心,你懒惰却有理了?”上官靖瞪了苏氏一眼。
苏氏扯了扯嘴角,瞥了女儿一眼,心想往日吃了炮仗一样的女儿怎突然偃旗息鼓了,却不知上官茹已在上官清清那里吃了亏。
在上官家,谁受宠,谁说话。
上官清清在饭桌上为所有人斟酒,又与上官靖谈起林家在银地的生意,地位显然在猫妖母女之上。
上官靖率先动筷,猫妖母女却双手垂着不动,一直说话的上官清清发现了这一点,笑问:“夫人和妹妹怎不吃?是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她们往日待上官清清恶劣,自然是怕她动手脚的。
上官清清才说出下毒二字,上官靖便也停筷,额头竟冒了几丝汗水。
上官清清拿起筷子,每一道菜都先尝一口道:“夫人和妹妹大可放心,我不会为了你们搭上我自己的命,这回,大家可以一起好好吃顿饭了吗?”
上官靖见状,心下大定,再吃几口道:“就你们疑神疑鬼,自家女儿,弄得如仇敌一般。”
苏氏向上官靖服软,又对上官清清说了几句好话后,动筷夹起面前的菜。
席间上官清清一直与上官靖说话,她吃什么,猫妖母女就吃什么,生怕漏了一样。
最后端上来以往上官清清经常做的糕点,那是她与母亲学的手艺,想让父亲和夫人妹妹一起品尝。
提起宁氏,苏氏与上官靖都心有不爽,那道糕点却是一口没动了。
“可惜啊。”上官清清见状,捧着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糕点叹息:“母亲的手艺父亲忘了,夫人与妹妹怕是也再尝不到了。”
“此话何意?”苏氏觉得不对。
上官茹却率先捂着腹部吃痛地哀嚎几声,惊恐地望向上官清清道:“你、你在饭菜里下了毒?”
苏氏亦觉得腹中燥热,似有中毒之症,慌张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吃的都是你碰过的,若有毒,你也必死无疑!”
上官清清忽而笑了起来:“是毒非毒吧……我用糯米制纸,画了符,包了瘴毒,搓进了丸子里,裹了酱油调制的酱汁,小小一粒,一口一个。”
她望向苏氏和上官茹:“你们二人跟着我吃,吞了不少进去呢。”
第101章 血宴
瘴毒于人未有大碍, 足量却能杀死妖。
上官清清看向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猫妖母女二人,和因为恐惧想要逃离此处的上官靖,面色如常地坐在桌边,拿起还泛着热气儿的糕点边吃边道:“别跑了, 你逃不出去的, 我已命人将上官府封锁了。”
从银地跟她而来的几名林家护卫不止是护卫,也是林家养在府中的御师。
上官靖已经跑到了院子里, 再一回头, 饭厅中传来猫妖身上腥臊的妖气, 而上官府的上空却不见一丝风刮过。
他后知后觉, 此刻才明白过来今晚的宴席, 是上官清清对上官家、对他的报复。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上官靖朝上官清清冲了过去, 抓住她的衣襟想要扇她一耳光,却没想到上官清清拔出头上的银钗刺入了他的手掌。
鲜血涌出,上官靖吃痛地捂住了手, 那一耳光的力度, 足以让银钗刺穿他的手背。
钗上花朵染血, 上官靖不可置信地看向从来都不敢忤逆他的女儿。那个只要被提到他面前就只会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变成了他不认得的模样,脸上挂着无所畏惧的笑, 斯条慢理地擦去溅上的血滴。
上官清清道:“我想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我只是想让她们也尝尝,我娘亲尝过的苦罢了。”
她起身, 朝猫妖母女走去, 在二人惊恐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烛火照亮她眼中的恨,也照亮猫妖母女二人心中的惧。
上官清清道:“我娘亲在世时, 父亲就不喜欢她,你娶她, 是想借她娘家书香门第之名来摆脱商贾的铜臭气。你心中喜欢的从不是规规矩矩的大家小姐,也不喜欢书香门第教出的迂腐女儿,你喜欢的从来都是这种……”
她指向苏氏,面露厌恶鄙夷:“这种恬不知耻能陪你彻夜戏耍,甚至与人供侍的货色。”
“你知苏氏善妒,你也知她恃宠而骄,在我母亲在世时不知给我们下了多少绊子。也知我们看她脸色,在府中过得战战兢兢,畏畏缩缩。”上官清清转而望向上官靖,一滴泪滑过脸颊,洗掉了她脸上上官靖留下的最后一点血污。
“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什么也没做。”上官清清苦笑:“你知我娘亲家道中落对你已无利处,便不再把她当个人去对待,如同被你养在府里的阿猫阿狗,死活皆无所谓。包括我……也不过是你与魏家联姻的筹码,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便是你!”
“你混账!”上官靖还想再打上官清清,才要动手,便见一名大汉拦了过来,对方不过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出老远,摔痛了尾骨。
上官清清握紧拳头,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我不会再畏惧你了,上官靖,我早已……看透了你。”
“至于这场宴席,也的确是我亲自下厨,送你们去黄泉路的最后一餐。”上官清清道:“瘴毒于人无害,你不会死于瘴毒,可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整个上官府,是上官清清此生最厌恶的地方。上官家的仆人捧高踩低,阿谀奉承,曾也能为了讨上官茹欢心,在她的衣服里藏虫,往她鞋底里放针。就连她今日回门,上官家的人也从未奉上一盏茶,他们轻视她,怠慢她。
若非这群人当初追捧苏氏,巴结苏氏,怎会连大夫也不请,任由她母亲病情加重,最后两年缠绵病榻,枯瘦无助,才在隆京之祸中无法逃出,命丧火海。
苏氏是凶手,上官茹是帮凶,上官靖……则是祸根。
“夫人,该走了。”林家护卫上前看了一眼猫妖母女,提醒了上官清清一句。
上官清清却站定在此,动也不动:“你们走吧。”
“夫人?”护卫震惊又不解地看向她。
上官清清道:“我要看着他们死。”
“阵界已下,他们逃不走的,反倒是这猫妖即将异变,届时凶性暴露,夫人便危险了。”护卫对上官清清拱手:“属下等人奉命,势必要护夫人安全。”
上官清清猛地朝二人推去:“滚!我要留在这儿,我要看他们自相残杀,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
她的情绪,绷紧多日,终于在这一刻彻底释放了出来。
那日从隆京而来的银马到达银地洛州只要三日,信件送到上官清清手中时,她正在整理林家账簿。
她母亲是嫁到上官家才受了一辈子的苦,惨死于上官家,死后才有一处山明水秀的清净地埋身。可上官家做了什么呢?他们竟在隆京藏瘴毒,怕被青云寺调查出,将那么多瘴毒藏在了她母亲的坟冢之下!
是苏氏母女欺人太甚!
将她母亲活活气病,将她逼死,如今还要让瘴毒脏了她的坟地!
可恨的是上官清清多年前去烧香,只知温泉飘雾,却看不穿那雾气中掩埋了无数黑烟,恐怕早已腐蚀了母亲的身骨,让她死也不得安宁。
上官清清找了林阅,多番借调才弄来了一辆妖兽炼化的车,紧赶慢赶不足二十天便赶到了隆京。
她隐忍地调查了如今隆京的情形,知晓紫星阁中绝大部分的人都去了南溪坡,去挖她母亲的坟,这才敢让林家护卫于上官府外设阵,将上官家上下一百来号人悉数困在其中。
她要所有人死!
她要所有人都陪着她母亲的尸骨一起消亡!
“是你!是你把瘴毒藏在我娘亲的坟中,如今你也终于尝到了瘴毒的味道了,滋味如何?嗯?滋味如何?!”上官清清抓起苏氏的衣襟,随手拿起一盘带骨带刺的鱼便往苏氏的嘴里塞去。
她等着看苏氏化成原形,等着看苏氏失去理智,等着看上官靖自食恶果。
此刻上官茹率先抵抗不住瘴毒,口吐鲜血后化成了一只灰黄毛色的猫。那猫如半人大,尖利的爪子朝自己的腹部抓去,抓出一片血肉。
黑气从伤口喷薄而出,上官茹尖利地嚎叫了几声再朝上官清清扑了过去,却被上官清清提起板凳砸中了头,摔至一边。
“茹儿!”苏氏连忙朝上官茹扑了过去:“老爷,老爷快救救茹儿啊!”
无人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