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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朱砂色与那些红绳的颜色一样,就连鞋上都沾了几点。
要想将这些绳子拴满整片红绶山上的树得要多久?东方银玥算不出来,因为她根本不会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司命宫不为妖算姻缘。”东方银玥道:“当年皇兄想为他与绫妃求一根红线绑在司命宫的姻缘树上也被拒了。”
司命宫的人说人命天定,妖命难测。
那时东方元璟已是帝王,可依旧无法坏了司命宫的规矩。
“是啊。”白容道:“我都把剑架在那老头的脖子上了,他也不肯给我一截红线。”
东方银玥一怔。
少年回头,眉目弯弯道:“所以我没要司命宫的红线。”
这世上的树,哪一棵都可为姻缘树,这世上的线,染了色便是红线。
他在司命宫里求不来的东西,自己动手,还是拴在了红绶山上,将司命宫团团围住,只求他与东方银玥的姻缘。
第93章 烟火
东方银玥突然想起来白容以前也给她送过生辰礼。
他送的礼总与旁人给的不同, 所以东方银玥记得很深。前几年他还小,在青云寺中吃多了苦头,能给东方银玥的东西不多,且不能总赶上她生辰的正期。
有时东方银玥会在临近惊蛰的某一日醒来时, 推开凝华殿的门瞧见檐下挂着的一束花, 或几只草编的蝴蝶,都是一些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玩意儿。
她那时宫里也养着许多小姑娘, 都是当年隆京之祸后御灵卫的遗孤, 如今也成了御灵卫中的一员。
她以为那些漂亮的小玩意儿是宫中御灵卫遗孤所为, 总之, 东方银玥并未将它们往白容身上去想。直到白容从青云寺离开, 去了蓬莱殿, 他给东方银玥送的生辰礼便多了些心思,可也不是花钱能买得到的。
从三年前,她误饮了酒, 与白容的关系彻底改变那一夜开始, 次年的生辰他便送了她一根梅花钗。那是梅枝打磨而成的钗子, 做工并不精细,花样与款式却极似东方银玥曾戴过的某一款,宝石换成了琉璃, 金花变成了银丝。
从在李国公府喝酒出事之后,东方银玥便没真的再饮过酒了, 所以那年生辰她假装喝醉, 其实回到凝华殿还很清醒。
少年爬上了她的床榻,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梅花钗戴在了她的头上, 东方银玥将他抓了个现形,也瞧见了他手上细小的伤口。
钗子是谁动手做的显而易见, 她故作不知,问他哪儿来的廉价东西就往她头上戴。
彼时白容脸有些红,没好意思说那是他自己做的,只说日后他会给她更好的钗子,一定配得上她的身份。
来年他果然换了根钗给她,用料更好,款式更新,做工也变细致了许多,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来那并不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他会在他送给东方银玥的所有东西上都花些小心思,像是野兽占据领地般留下记号。不论是他当年送给东方银玥的花儿、草蝴蝶,还是后来送给她的木钗、金钗,白容都在上面刻下了他的名字。
仿佛只要东方银玥收下了,便等同于被他标记了一般。
今年的生辰礼比往年来得都迟,却要花去白容更多的时间,缠绕着满山树枝的红绳在风雨中飘摇,东方银玥突然有种预感,或许那些红绳上也都被白容做了印记。
马车停下后,她掀开车帘意图下车,白容见状拦住了她道:“外头有雨,殿下在车内就好。”
东方银玥的头发上已经有几滴水珠了,被白容伸手拂去。
“你带本宫来这儿,就是为了坐在车内看这些红绳?”东方银玥问他。
白容摇头,抿嘴一笑:“自然不止。”
“还有什么?拿出来瞧瞧。”东方银玥朝白容伸手,白容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对她道:“殿下抬头。”
天上一片漆黑,借着夜明珠才可看见簌簌落下的雨滴,细雨如银针坠落,满山潮气。
忽而雨停云散,便见一轮弯月高挂于夜空中,月亮很亮,几乎照见了整座红绶山头,使得杉树上的红绳更加显眼了起来。
不知从而来的一声利响,簇地一声便冲上云霄,五彩斑斓的烟火绽开那一瞬,东方银玥的心脏险些停止跳动了。
她愣怔地望向天空绽放的烟火,璀璨的颜色如星河化成了琉璃碎,纷纷坠落。
东方银玥已经很久都没见过烟花了,隆京内至少有十一年不再有烟火,甚至连鞭炮声都很少传出。人人都畏惧火光,满街照明的灯笼内,大多也从火烛换成了夜明珠或灵石。
这一簇烟火绽放的瞬间,她除却惊艳,也有些隐隐担忧。
白容放在她掌心的手转而握住了她,像是安抚一般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少年的手以前都是冰凉的,今夜却难得的温暖。
他道:“殿下不用担心,我没真的放烟火。”
东方银玥眼睛几乎没眨地看向一簇簇往天空窜去的色彩,从她周围停了雨,从她看见了明月开始便已知晓,这不是真实,而是白容所设的幻境。
“你胆子真大。”她道。
司命宫为百姓信仰,便是皇室中人也要礼让三分,可白容不仅将红绳挂满了红绶山,甚至在司命宫外设阵,布下幻境,放一场十数年未见的烟花。
“谁让他们不给我与殿下牵红线的。”白容道:“我本就是个小心眼的人。”
绚烂很短暂,可这一瞬的温暖却被拉得极为漫长。
东方银玥笑道:“我很喜欢这次的生辰礼。”
“以前我送给殿下的,殿下都不喜欢吗?”白容朝她看去:“每次给殿下挑生辰礼,我都很用心。”
“芙蓉花?”东方银玥晃着手里的花枝:“七岁小孩儿能想到送花,的确难得了。”
“那是因为,殿下的身上有芙蓉花的味道。”白容道。
“草蝴蝶呢?”东方银玥又问:“八岁的白容觉得,我像蝴蝶吗?”
白容摇头:“它们是被殿下的香气吸引过去的。”
在尚且年幼的白容眼中,身着明丽衣着雍容华贵的东方银玥,就是一朵盛放的芙蓉花,花朵的身边怎么能没有蝴蝶呢?
“还有后来的纸鸢。”东方银玥顿了顿:“灯笼,面具……都是你亲手做的?”
“九岁那年,有人在公主府里放纸鸢,我见殿下盯着看了许久,以为你喜欢。”白容道:“十岁那年我听见卖花灯的老伯说,荷灯引姻缘,相思入水流,我想荷灯那么小,但灯笼很大……”
回想起过去,白容觉得自己做过的傻事有很多。
却桩桩件件,在此刻如火一般烧上了东方银玥的心头。
“为何送我梅花钗?”东方银玥问。
白容脸颊微红,他道:“因为我从殿下那里……拿走了一个。”
他从怀中取出了坏了一角的朱梅钗,东方银玥只需看一眼便认出了这钗子。正是李国公府饮错酒的那一夜,她将此钗抓在手中,任由上面梅花瓣的宝石割破掌心,凭着这一股疼意忍回了公主府。
而今她的掌心还隐约有朵梅花的旧疤,浅淡成粉色。
那夜白容被她牵引着上了床榻,一本合欢书放在床头,一根坏了的朱梅钗却藏在了白容的袖子中。
他一直带在身上。
东方银玥从没想过白容送她的生辰礼有什么含义。
“为何上面,刻了你的姓名?”她问。
白容却反问:“我的名字是殿下起的,我将此名刻在赠与殿下的物品上,是何用意殿下真的不知吗?”
东方银玥一直以为白容妖性难训,他虽学会了收敛妖气,行事却依旧乖张,所以她认为白容将送给她的礼物上都刻下他的名字,是妖的领地本能。却从未想过,他的名字是她给的,他想将自己化作一样物品,送到东方银玥的身边。
他可以是七岁那年送给东方银玥的芙蓉花。
可以是八岁那年被芙蓉花的香气吸引的草蝴蝶。
也可以是被她牵在手里的纸鸢,提在手中的灯笼……
他可以是她身边的一切。
幻境中的烟火还在绽放,东方银玥却早已没有去看它们了。她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白容的身上,只此一眼就再也离不开了一样。
幻境是假的,烟火是假的,此刻的天没有月亮,深夜飘雨,也不会有烟花在隆京上空绽放。可握着东方银玥的手的温暖是真实的,少年的赤诚与爱是真实的,总还有其他什么也真实着……
东方银玥抓紧白容的手将他用力拉入了车厢。
白容带着满身潮气跌在了她的身上,愣神之际,车窗外的璀璨烟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与噼里啪啦落下的雨滴。
雨水打在马车顶上传来细小的声响,可远不及东方银玥的心跳。
“是不是所有妖,都如你这般会魅惑人心?”东方银玥抚摸着白容的脸,问出这话后转而一笑。
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世上大抵是没有其他妖,能如你这般扰乱我的心绪了。”
说完这话,她双臂勾住了白容的脖子,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吻。
白容呼吸急促地压在了东方银玥的身上,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扯动她的衣衫与腰带。零零碎碎的配饰发出叮当声响,其中还有一条被他炼化了放在东方银玥跟前的狐尾。
白容发上的水带着寒气流淌至东方银玥锁骨,湿漉染上白皙的皮肤,冰凉使人颤栗,情\欲让人沉迷。
东方银玥勉强从炙热的吻中得以喘息,她抓着白容的手往自己发上而去。
那些繁复的发饰之中别着一根粗糙的梅花钗,她不明白白容为何数月未归,还想着他今日总会出现在生辰宴席上,便戴着这根钗哄一哄他。
结果他没出现在生辰宴上,倒也不算真的迟了。
白容摸到了他亲手做的发钗,更为激动,心跳声几乎掩盖了窗外的大雨,急不可耐地冲了进去。
少年潮湿的衣衫尚且完整地穿在身上,迷离的金色双眸映着东方银玥的身体。
她躺在芙蓉花丛中,鲜红或粉嫩的花朵衬着玉色肌肤几乎让人为之疯魔。
白容俯身吻她时,东方银玥的手指划过了他的耳后,细长的龙鳞与以往大不相同,不再是冰凉的触感,带着滚烫的温度灼上了她的指尖。
“烫。”东方银玥嘶了一声。
白容闻言,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他的手背上龙鳞尽显,掌心却温柔地遮住了东方银玥的视线。
“哪里烫?”白容深知自己并未完全了解自己的身体,也怕伤了她。
东方银玥的身体很红,她曲起的腿贴着白容的腰蹭了蹭。
所烫之处,不言而喻。
“我……”
白容正要退出,又被她的腿勾住。
“怕什么?”
东方银玥抓住了他的手腕,无所顾忌般问:“还能弄死我不成?”
妖的理智因这句话就像干燥的柴堆里扔进一团火,除却拥抱她,白容什么也想不到了。
覆龙鳞的双手捧起了他心中的芙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