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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婉的出现,众人一片哗然。

毕竟方文博先前被土匪打死的事情,就和这个女秀才有关,只是令人觉得疑惑的是,方才谢锦娘手中的地契,上面写的就是庄婉的名字,所以,这个庄婉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而最先觉得不妙的是曹家人,曹老三刚拿了二十文钱贿赂老十三,如今又出现这么一个不知立场的女秀才,看样子不是什么善茬,不快地道:“往日村里的大事庄秀才不是不屑于出现么,怎地这次和那方家死鬼相关的事情,你是寻着味就来了。”

周围的村民一听提到方文博,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庄婉不紧不慢地道:“我何时出现,都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至于方文博一事,我不过是顺路与他同行,他被山匪打死与我无关,倒是你无凭无据便污蔑我的清白,倘若我计较,去衙门告你,一旦构成诬陷的罪名,你在衙门的牢房里少少要蹲上几个月,还要赔偿的我声誉上的损失,我教不了书,也是受你谣言的影响,我的束脩你也要赔我。”

“你若是不想赔钱,关于方文博之事,最好是憋在肚子里一点风声都不要露出来,免得惹祸上身。”

庄婉这话一说,不单单是敲打了曹老三,更是狠狠扇在其他村民的脸上,火辣辣的。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庄婉自顾寻了一张凳子,坐到蔡储的旁边。

而她所选择的位置,瞬间改变了整个场面的局势。

原本以老十三为中心两边排开的局势因为庄婉的加入,变成了以蔡储为中心的局面,老十三的气势瞬间被削弱了一半,倔强的老头子整个老脸耷拉的下来,显得十分不悦。

只见庄婉端坐之后,薄唇轻启道:“分家是出于什么缘由,我先听上一听。”

曹老三正要上前说话,想利用这个机会煽动一下村民的情绪,可没想到庄婉却摇了摇头道:“你方才去请十三爷的时候已经和他老人家说了一通了,常言道断案办事,不能只听一家之言,也让十三爷和我听听别人所述。”

曹老三无奈,恨恨退下,谢颜又一次承了庄婉的情,心中感激,赶忙整理了一下思路,从原主的记忆中调取了重要的事件一件一件道来,更是强调了往日曹家人对母子三人的磋磨和虐待,果然这么一通说下来,村民没想到母子三人所受的苛待比他们看到的还要惨,又见谢颜眼眶通红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义愤填膺,纷纷指责曹家人刻薄。

曹家人越听是越觉得心中不妙,虽然这些事情确实是他们做的没错,可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一条条罗列出来,又觉得实在丢脸的紧。

连收了曹老二十个铜板的老十三都觉得自己是被诓了过来,瞬间有一种骑虎难下之感。

但毕竟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他本就看不起女人当家这样的事情,而且一旁女秀才的加入更令他觉得碍眼,看样子女秀才似乎更偏向谢家母子三人多一些,故而在谢颜阐述完整件事的时候,咳了一声道:“一面之词,可有这些事情,怕是往大了说的吧。”

蔡储这才出声道:“那曹老三,你说说,方才锦娘这丫头说的这些,有哪些是无中生有的?”

曹老三蠕动了一下嘴唇,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这一件跟着一件,还真的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了。

曹老太却不服了:“哪件不是往大了说,就说先前发热的事情,明明就没怎么大病,这几人却是偷懒耍滑不想干活装的病,却说是我苛待她们。”

这时曹家隔壁的老根头媳妇花大娘子本就与曹老太不合,听到这里早就憋不住,嗤笑一声,言语间无不是讽刺地道:“老曹家的,那日你将曹娥母女二人赶出去冒雨干活,咱们村子里的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第二日我路过你们家柴房的时候摸过锦丫头和谷小子的头,可都是烫手得很,若不是不好管你们家的事,我都想自己花钱帮他们请大夫了。”

花大娘子这么一说,旁的人也跟着七嘴八舌指责起来,愣是没有一个帮曹家说话的。

老十三见势不对,又转换话题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曹娥既然你回了娘家,自然是要听你父母的,既然你爹娘不主张分家,那这家就不能分!”

曹娥哪里答得上话来,谢颜肯定也不会让自己母亲出声,她接过话头道:“这些年这些日子,我娘一直恪守着在家从父这个理,我和谷儿作为晚辈的也从未违抗过,叫往东绝不往西,地里的活儿照料齐全,吃最少的食物干最重的活,没有哪一件事情是违背孝道的,不然这些年来曹家人哪里能这么安稳地待家里偷闲着什么也不用干,倒是他们作为长辈,可有半分疼爱过我们这些做晚辈的?”

这话一下子又将老十三的话给堵住,气得他胡子一翘一翘的,拍着一旁的桌子怒气冲冲地道:“分家就最大的不孝,自古以来父母在不分家,你倒好,家里唯一男丁才不到五岁,你就想分家,难道不是不忠不孝么。”

“十三爷怕是忘记了我母亲的身份,我母亲已是外嫁之人,按理说早就分出去了,只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攒到宅基地的钱便依附娘家存在,没有正式立户,因此算不得是从曹家分出来的,严格来说只是暂住娘家,如今有条件了,就不叨扰了。”

“既然被婆家赶回来,那便算是曹家人了,这点容不得狡辩。”老十三想都不想直接怒喝道。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慢悠悠的女声传了过来:“十三爷怕是不知道曹家人不给曹氏母子分出去是何意图吧。”

老十三错愕了一下才道:“不分家还能为了什么,为了让这个家过得更好,照顾弱者,上下一条心,其乐融融。”

众人一听顿时哄堂大笑,老十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站起来拿着拐杖敲打这桌面,气急败坏道:“笑什么笑,你们这群不孝子,越活越回去,都不知道孝道的孝字怎么写了。”

这时候有人指着堂屋门口正翘着腿磕着瓜子的老鸨道:“十三爷您睁大眼睛看看,曹家人就等您来做主,不给分家,好把这娘三卖到城里的妓院去,人家老鸨已经来这里守了一早上了。”

老十三这才注意到这茬,顿时脸色大变,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往堂屋门口望去,果然一个浓妆艳抹下巴长痣的肥女人正冲着他笑得得意,顿时一口老血就往上涌,他颤颤巍巍地拾起拐杖指着曹老三道:“你——你——方才怎么不说要——”

没得曹老三回答,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仍在地上道:“造孽啊,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说完再也不顾曹家父子二人的阻拦,挥着拐杖弓着身子离开了曹家,那背影看上去像是又老了好几十岁,他家人忙跟在后边追了上去。

“曹老太爷,十三爷看样子是同意了分家的事情了,你可还有什么话说,要是没有什么,秀才侄女已经把分家的相关契书给拟好,你这个一家之主按个手印这事就成了。”

眼看进十两的银子就要这么白白飞走,曹家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曹老太更是耍赖着坐在地上撒泼大骂,那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蔡储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只得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事情我是没啥能力解决咯,锦丫头不然你去衙门找找县老爷帮你评评理吧,到时候这件事重新审理起来,我和秀才势必也是要被请过去,到时候我们二人再如实反应情况吧,只是若真要拖到那个时候怕是不能善了,不但败诉的人要挨板子进大牢交诉讼费,连我这里正也是要被撤职。”

曹老汉一听顿时额头冒汗,要是真的闹到衙门,可就不好收场,不说里正和秀才会站在曹娥那一边,单单凭往时曹家对待她们母子三人的情形,到时候若是县令一时不喜,随便判个罪名都能让他们一家子吃不了兜着走。

即便是再生气,不得不退一步道:“分出去可以,但这些年她们母子三人从谢家回来之后吃我们的住我们曹家的,一年按二两银子算,五年就是十两。”

周围的人顿时惊呆了,蔡储也瞪大眼睛。

倒是老鸨带来的一群龟奴也围在一旁看笑话,听到曹老汉如此狮子大开口,忍不住嗤笑道:“你这老头子比我们还不要脸,妈妈方才也不过才应承你给8两银子,你这会儿倒是会加价加到了十两,可比我们楼子里会做生意多了,不如你去我们楼里做事算了,哈哈哈哈哈哈——”

村民一听,嘘声一片。

曹老汉老脸更是挂不住,曹家人也跟着觉得躁得不行。

曹老太不管不顾地道:“那就和他们给的一样,八两。”

谢颜冷笑道:“看来还是得去衙门去说才行。”

“五两!”曹老太咬牙切齿地道。

谢颜作势要拉着母亲和弟弟的手走。

曹老汉连续被逼到无路可退,低吼一声道:“二两,没得商量了,你们自己想想,若是娘家人没有收留,你们早就冻死路边了,你要是真觉得多就上衙门吧,大不了鱼死网破。”

蔡储愣了一下,见到曹老汉如此姿态,想到这一家子贪财的属性,若是这件事情上一点好处都捞不到,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遂转头看了一下谢颜,谢颜稍微思索了下这才开口道:“二两若是能买断与你们曹家之间的关系,我倒是愿意付,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娘三人一个铜板都没有,连买宅基地的钱都是赊的账,钱没有,命倒是有几条,这二两银子无论如何要到明年端午之前才能给。”

谢颜其实是自信可以很快能挣到二两银子,但她并不想让曹家人知道她有赚钱的法子,免得惹起这群吸血鬼的狮子大开口,故而把给钱的日子定在了一个不近不远的期限里。

曹老汉见她此刻没钱,没有办法,只得点头同意。

曹老三一听到父亲和谢颜二人的对话,自知和镇上的小寡妇没戏了,气急败坏地转过身,踢翻了墙角的一个鸡笼子,气鼓鼓的回屋去,老鸨见到到手的鸭子飞了,今日白跑一趟不说还误了半天的事情,逮着他就的一顿骂。

可此时的曹老三正在气头上,又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哪里还有方才那低头哈腰的姿态,理都没理他们就径直进屋去了。

老鸨顿时来气,招手让那几个龟奴上前就是一顿揍,把他揍了个哭爹喊娘,最后是村里人看不过去才上前帮忙,老鸨这才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另一边的谢颜,终于顺利拿到三人分出来的契书,心头一片轻松。

离开了曹家,往后日子就是自己的。

她转过头看着正在契书上面写写画画的庄婉,此时她头发被清风扬起,一身白衣飘飘,霁月清风,带着恬静的美好,心中也忍不住安心了几分。

而眼下的这一切得来实属不易,除了里正蔡储,更需要感谢的,就是眼前尚不知何底细的女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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