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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的就没错。”长念道,“我在锁秋宫种了十几年的花呢,什么花的习性我都了解。”
“堂堂皇子,沉迷此等花草杂事,不觉得没出息?”宫人直言不讳,甚至皱了皱眉。
要是别的皇子,听他这么顶撞,早把人拖出去打一顿了。可长念没那么要面子,也不生气,一边松土一边笑道:“是挺没出息的,可也没法子啊,之前哪儿都去不了,一直在锁秋宫里,除了种花我还能干什么?”
宫人愣了愣,眼神一时复杂,隐隐有悲悯之色。
长念安慰他:“不必觉得我惨,现在我能出来,已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主殿的方向:“不像皇叔,还见不得外头天地。”
宫人一听,悲悯之色更重。
“你怎么了?”长念好奇地看着他,“怎的还要哭了?”
斗大的一双眼红通通的,她不问还好,一问,这宫人“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声若洪钟,吓得长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你别哭啊!”左右看看,长念心虚地捂着他的嘴,“待会儿把人引过来,我就更见不着皇叔了!”
眼泪哗啦啦地在脸上冲了两条泥线,这人完全没听长念的安慰,被捂了嘴也还是哭。
少顷,远处真的有宫人被惊动,急匆匆往这边跑过来了,长念暗道不妙,扭头就想开溜。
谁曾想,远处的护卫却是飞身上来拦住她的去路,怒斥道:“何人敢欺负王爷?”
长念傻眼了。
她看看这气势汹汹的护卫,再低头看看还扯着她袖子哭的“宫人”,她脑子里“轰”地一声就炸出了三个大字——
闯!祸!了!
第99章 没了解过的秦妃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几只燕子悠哉悠哉地从某处宫檐下飞出来,路过忠武宫。
然后就被宫里“嗷”地一嗓子给吓得打了个扑棱。
武亲王赖皮似的坐在花圃边上,嗓子眼朝着天嚎,眼泪哗哗的。
长念被他这阵仗吓得抖如筛糠,可左右也没法子,只能看着。看久了,还端个花盆过去,将他的眼泪接一接。
“皇叔啊。”她忍不住感叹,“您也太能哭了点。”
说好的严肃冷酷呢?以前年宴上看见的,莫不是个假皇叔?
武亲王瞪她一眼,收了嗓子飞快地道:“你以为本王想哭呢?还不是憋太多年了!”
说罢,继续把嗓子眼对着天嚎。
长念哭笑不得,不过想想也是,武亲王在宫里虽说是锦衣玉食,无人敢怠慢,但终究是孤独了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只能守着这四方的天过。
“王爷,您先进去更一更衣。”旁边的宫人看不下去了,连声劝,“七皇子好歹是晚辈,您哪能这般失礼。”
“本王不管!”武亲王直蹬腿。
一个没忍住,长念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武亲王恼道,“敢把本王当宫人,还敢闯忠武宫,本王若去陛下那儿告一状,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轻咳两声,长念拱手作揖:“皇叔恕罪,侄儿本就不堪用,再被告一状,怕是又要被关回去了。”
“那挺好。”武亲王哼声道,“总要有人跟本王一样惨。”
胡子拉碴的一个壮汉,竟跟个孩子似的闹腾,长念觉得好笑,又忍不住用哄孩子的语气哄他:“侄儿若是回去了,谁带皇叔出去看看呀?”
闻言,武亲王哭声瞬消,眼里“咻”地就亮起了灯,抓着她的袖子将她拉到一边,贼头贼脑地问:“你能带本王出去?”
“应该可以。”
“别说大话啊。”武亲王板着脸道,“本王自己都试过的,压根过不了崇阳门!就算过了,外头宫门还要皇帝的手令亦或是皇后懿旨才肯放行。”
笑眯眯地看着他,长念道:“皇叔若信得过我,明日便在忠武宫门口等着,侄儿来接您,去看看如今京城变成什么样子了。”
武亲王一喜,接着又有些担忧,目光复杂地道:“你小子,为何要带本王出宫?有何目的?”
“皇叔英明,侄儿这点小九九,就不瞒皇叔了。”
收敛笑意,长念正色道:“父皇龙体有恙,交三镇新兵于太子,如今太子形势不利,侄儿担心他铤而走险……当然,若是侄儿多虑,那最好,但这等事情,还是有准备更加稳妥,故而侄儿想请皇叔帮忙。”
眉头一松,武亲王道:“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等小事。”
“对侄儿来说,不算小事。”长念抿唇,“侄儿母妃早逝,只有一个父皇尚在,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处于危险之中。”
“你的母妃……”武亲王眯眼,像是在回忆,却一时没想起来。
长念低声提醒他:“秦妃。”
“啊,那位娘娘。”武亲王恍然,口里喃喃两声,眼神飘忽地道,“秦妃啊……”
看他这神色,长念好奇:“皇叔知道我母妃?”
“自然。”武亲王道,“你母妃入宫之时,因容色秀丽引了不少王爷侧目,也得了你父皇青睐,但很可惜,她最后没能封位份,反而是贬成了宫女。本王再听说她名字的时候,她已经怀了身孕,被陛下提拔为嫔了。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众说纷纭,但你父皇除了皇后以外,念叨得最多的人就是秦妃了。”
长念一愣,有点不敢置信:“父皇他……经常念叨秦妃?”
秦妃分明倍受冷落啊,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好,常年也见不着父皇。
“若不是皇后……哎,大人的陈年旧事,你个小孩子有什么好打听的?”武亲王收了话头,瞪她一眼,“不过……你既然是秦妃的孩子,那本王便信你,明日等你来接本王出宫去看看。”
长念愕然,皱眉想再问,武亲王却是不愿多说,扭了身子就朝她摆手:“走吧走吧,再不走,本王真去陛下那儿告状了。”
“……”
宫殿侧门缓缓合上,长念与黄宁忠一同出宫,定好了明日的安排之后,长念忍不住问他一句:“宁忠,你知道秦妃的事吗?”
黄宁忠笑道:“殿下,秦妃病逝之时,卑职还没进宫。”
这样啊……长念点头,神色复杂。
“我以前觉得,自己很了解母妃,她是个贪心的人,想要地位和钱财,但没能追求到,所以终日郁郁寡欢,也不爱搭理我。”
踩着脚下方砖,长念皱眉:“可我后来又觉得,好像从未了解过她的想法。”
北堂华能在她坟上哭成那样,皇叔会因为她而选择相信自己,秦妃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跟那些人,又有什么样的过去?
“殿下不必太多虑。”黄宁忠道,“无论如何,娘娘都是爱重您的。”
爱重她吗?长念苦笑:“我从未感受到。”
“罢了。”叹了口气,她摇头道,“方才说好的事,明日不能出篓子,你可兜好了。”
“是。”黄宁忠应下,送她出了崇阳门。
解决了一个大事,长念心情还是不错的,一路蹦蹦跳跳地出宫,掀开了车帘。
然后她就看见了她的马车里坐着的叶将白。
心“咚”地就沉了下去,她皱眉,想摔帘子,可又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这人脸颊上有不正常的嫣红。
“国公?”她喊了一声。
叶将白没应,手撑着眉骨,靠在软垫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良策从车的另一边绕出来,叹息道:“殿下,国公生着病,几日没安睡,眼下在您的车里倒是睡得好,故而……”
“喜欢我的车是吧?”长念点头,“那就让国公乘这辆车回府,我改乘他的。”
“殿下。”
长念咬牙,生气地鼓嘴:“他指望我送他回去?没门!”
许是她嗓门大了点,马车里半睡的人悠悠转醒,一双狐眸扫过她,动了动身子:“殿下出来了?”
第100章 耍赖
他声音分外沙哑干涩,像锯子拉在枯木上似的,听得长念连连皱眉。
“嗯。”她想摔帘子,又忍了忍,冷声道,“国公该回府了。”
叶将白恍然似的看了看四周,微微颔首,然后便撑着坐垫起身,摇摇晃晃地要出车厢来。可他到底还生着病,脚步虚浮,刚走到车厢门口,就一个踉跄,直直地往地上栽。
“国公!”长念吓了一大跳,这个车辕的高度,头往下摔落在地的话,死了都不一定。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伸手去接他,费劲地捞住他的身子,拥了个满怀。
叶将白勾唇,笑意稍纵即逝,又闷哼一声,松开她,眼里没有焦距地道:“多谢殿下。”
只一个碰触,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长念拧眉,侧头问良策:“国公都病成这样了,你们怎的不让他在宫里看御医?”
良策长叹一口气,委屈地道:“殿下,不是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不尽心,是主子不愿意,谁也没法拿他如何。”
想起这人怕看大夫的毛病,长念直摇头:“也不好叫他就这样一直拖着吧?”
良策无奈地耸肩,意思是他也没法子。
长念这个人吧,吃软不吃硬,好歹也是自个儿心动过的人,病成这样了,她也不能真放着不管。想了想,不敢送他回国公府,干脆把人塞回车厢,吩咐良策:“去王府。”
“殿下……”红提在旁边瞧着,满脸担忧。
长念知道她担忧什么,摇了摇头。在国公府他为所欲为,在她的府邸,他还想翻天不成?大不了将他请 出去,他总没有通天的本事能为难她。
良策坐上车辕牵了缰绳,一边策马一边感叹:“国公最近身子不好,总容易生病,病了又不肯看大夫吃药,唉……”
车厢里“体弱多病”的叶将白配合地闭着眼闷哼一声。
长念板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冷声道:“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都不爱惜,旁人急死了也无用。看国公眼下是烧糊涂了,便去我府上看看大夫,等好些了,你再将他带回去。”
良策干笑,心想您都这么说了,那主子这病肯定是好不起来了。
叶将白不是个会示弱的人,他文能帷幄朝野,武能偷袭北堂缪,论钱富甲一方,论权万人之上。这样的一个人,只会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才不会乖乖地跟人低下脑袋。
但是,现在这状况,叶将白突然觉得示弱挺有用的,比他硬邦邦地跟她说话管用多了,半死不活地往她膝盖上一倒,这人心软,也不会推开他,一双小手反而是因为怕他掉下去而搂住了他的肩。
“难受……”他皱着俊眉喃喃两声。
长念低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她没见过这样的叶将白,料他是病到极处才会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