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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殿里听这位七皇子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直到她睡过去了,叶将白才起身,安静地离开了锁秋宫。
“你想干什么啊?”风停云还站在宫道上,见他过来,微微皱眉,“二皇子也好,四皇子也罢,都是罪有应得,该出去就出去了。可这位七皇子没有任何过失,你作何要将他也拖下水?”
四处无人,叶将白卸了脸上虚浮的笑意,慵懒地白他一眼:“生在帝王家,能有安生命?”
“可你明明可以选三皇子。”风停云皱眉,“三皇子底子好,经得起折腾,哪怕被太子惦记,也能自个儿保命。你看看七皇子是个什么样子?那手腕细得……”
他把拇指和食指捏了个圈,比给叶将白看:“就这么细,我一折就能折断!这小身板,就该锦衣玉食好生养着的。”
步子微顿,叶将白侧头:“贤真,你是不是色胆包天?”
大家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心思?打从见着七皇子起,这人的眼神就不对劲,还什么把脉,摆明了是找借口跟人亲近。
“冤枉啊,我怎么就色了?”风停云唏嘘,“人皆有爱美之心,七殿下生得清秀可人,你还不许我欣赏一二?”
“若是别人,随你。他,不行。”叶将白拧眉,“早晚要散场的。”
七皇子是他选的跳板,为了真正想扶持的人而放的烟雾弹,一旦有一天真相暴露,定是要舍掉的,到时候风停云若是与人有什么感情牵扯,那可麻烦死了。
风停云有点不高兴:“没得商量了吗?我真的觉得那七殿下有趣,还给你送绿豆糕呢,肌肤也白白嫩嫩的,像个瓷娃娃,那么可爱……”
“闭嘴。”
“你定是也觉得他可爱,才护着他。”风停云撇嘴,“若不是,你完全可以在朝上就舍了他,再拉别人下水也不碍事。”
“……不是。”别开头,叶将白抬步往前走,“护着他是因为……收好处了。”
他这个人,一向收人好处就会办事的。
风停云跟上他的步子,啧啧摇头:“你不承认也罢,我不掰扯。但你也别拦着我,我知道分寸的,就是逗逗他,也不会来真的。”
“他是皇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叶将白黑了半边脸,“风贤真,你上回惹了人家宋家小公子,还没给宋家一个说法。”
别人祸害都是祸害姑娘,风流一场,逢场作戏,惹人芳心暗动又不给结果,被人哭着骂薄幸轻狂。这位倒是好,尽惹那些个清秀的公子哥,人家家里追责也不好,不追又气愤难当,少不得来他这儿告状。
“你给我省点心吧。”
风停云失笑,袖子一甩:“我晓得的,我看人一向准,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清楚得很。”
叶将白咬牙,还想再劝,前头就遇见了同僚,这风停云一扭头就上去跟人说话了,留他一个人在后头瞪眼。
真是个祸害。
于是,赵长念在养伤的时候,就经常看见风停云在她宫里进出,今儿说来看看她,明儿说国公有事,让他来传话,再隔几日,还给她带了宫外的小玩意儿,让她把玩。
“殿下这伤如何了?”风停云坐在床边,温柔地问。
长念笑眯眯地看着他,乖巧地道:“休养了半个月,已经可以躺了,就是走路还有些不利索。”
“真可惜,外头的花开了呢。”风停云勾唇,深深地看着她道,“不若微臣抱殿下出去看看罢?”
粉红的颜色慢慢爬上耳根,长念低头:“不……不用了。”
“殿下是不信任微臣?”眉稍一耷拉,风停云满脸委屈,“都这么久了,微臣还以为殿下已经能把微臣当半个知己,结果殿下还防备着微臣。”
“不是这个意思。”长念为难地道,“是有些不合规矩。”
“这宫里又没有外人。”风停云朝她伸手,“微臣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长念傻笑:“风大人,国公说您要记得‘慎独’。”
“管他呢。”风停云撇嘴,伸手就拿了旁边屏风上挂着的斗篷,将床上的人一裹,轻轻松松地就抱了起来。
“啊!”长念是真的惊到了,她没想到这位大人胆子这么大,行为这么放荡不羁,小脸都吓得一白。
被她这反应逗得笑出了声,风停云甚是高兴,掂量两下她这轻巧的身板,大步就跨出了殿门。
第14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秋高气爽,哪怕是殿前的花坛里,也开了一丛丛的秋花,迎风摇曳,色泽动人。置身其前,鼻息间便盈了淡香,和着微凉的风和昨夜雨水润过的泥土味儿,叫人心里舒服。
长念本是有点无措的,但深吸一口气,眉目也忍不住和缓下来。
风停云便笑:“殿下在屋子里呆久了,总也要出来看看。”
“多谢大人,但……”长念抓着他的衣襟,颇为别扭地道,“你我皆男子,这般是否不太妥?”
“有何不妥?”风停云一脸正气地道,“微臣与殿下都坦坦荡荡。”
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了点。
于是,心情甚好的叶将白跟着红提过来,刚过门槛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那对狗男男,正亲密地欣赏着花坛里的一朵硕大的金菊。
“……”
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叶将白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一听这声音,长念连忙喊:“国公!”
救命啊!这断袖真把我当男人了!
大步走过去,叶将白盯着风停云:“宫闱之中,规矩也不要了?”
风停云轻笑:“你这个人,朝上说规矩律法,朝下还说这些,腻不腻啊?内殿里有新泡的秋茶,来尝尝。”
这话听着,活像他是这锁秋宫的主人一般。叶将白微微阖眼,将目光转向了他怀里的人:“殿下伤好了?”
“没……”长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还有些疼。”
“那折腾什么?下来。”
“是。”挣扎两下,长念捂着不太灵活的屁股站到了地上,飞快地推开风停云,咧嘴笑道,“二位大人都请坐下喝杯茶。”
“一杯就够了。”叶将白道,“风大人还有事,立马要走。”
风停云:“?”
扭头看他,叶将白云淡风轻地道:“户部在城郊修筑的新院需要人去看看,刘尚书让在下来知会大人一声。”
城郊那个?风停云垮了脸:“那也太偏远了,我现在过去,晚上许是都回不来。”
“回不来就歇在那边吧,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叶将白温和地道,“刘大人的意思,似乎是让你多看两日。最近正值官员调度,你还差点功绩才能继续留在京城,可不能怠慢了。”
说着,自个儿走去内殿坐下,捧了红提恭敬递上来的茶,优雅地抿了一口。
长念眼观鼻口观心,老老实实地在软榻上趴着,心想这风大人也不知是哪儿得罪辅国公了,按理说就算他功绩不够,以风家的祖荫来说,也是妥妥留在京城的。
虽然外人都说风停云此人颇为荒唐,可就这几天的相处来看,长念觉得他是个挺有想法的人。
并且,不像断袖。
想着想着,殿里就慢慢安静了下来。长念恍然回神的时候,就见座椅上只剩了叶将白。
“殿下很喜欢与贤真来往?”他捏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语气平淡,带着丝秋风般的凉意。
长念皮子一紧,霎时想起来这人说过少与风停云打交道,立马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喜欢!”
“那为何他总来?”
废话啊!腿长他身上,锁秋宫又不是什么守卫森严的地方,且又靠近他们下朝的宫道,可不是想来就来么!
心里这么嘀咕,长念却不敢这么顶嘴,只小声道:“风大人心善,念我这地方冷清,又有伤,所以常来走动。”
风停云心善?
茶杯一扣,叶将白冷笑出声。
“殿下还是要会识人才好。一旦涉水,少不得有人在您面前献媚进谄,若是谁说点好的您就信,那可不妙。”
“啊?”长念没听明白。
叶将白忍不住瞪她一眼:“殿下独居久了,人情世故都不清楚,就不要轻信于人!”
“可是……”长念指指桌上堆着的几个礼盒,“风大人是您的挚友,又待我极好,挺照顾我的,我连他也不能信吗?”
顺着她指的方向扫了一眼,叶将白一顿,眉心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他起身,走过去拿起最上头那个礼盒,打开一看。
红彤彤的枫叶,贴成了一张信笺,上头的字写得很是潇洒——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叶将白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转手把东西递给红提:“拿去扔了。”
“是。”红提吓得两腿打颤,抱着盒子就跑。
“国……国公?”长念小声喃喃。
深吸一口气,叶将白转过身来,咬牙切齿地道:“这红枫题诗,他风停云每年秋天能送出去八百张,没一份是真心,就会骗旁人的真心。若是送去别处还好说,送来殿下这里,怕是不想活了!”
“国公息怒啊。”长念抱着脑袋满脸惊慌,“我没怪他的意思!”
“你这还不怪他?”叶将白更气了,“你是皇子!是尊贵无比的身份!就是性子太软弱,才会招来这些个任意妄为的人!你看他敢往三皇子面前送这些吗?”
长念低头,认真地想了许久,然后低声道:“我比三哥长得好看吧?”
叶将白噎了噎。
三皇子是个面容不太齐整的人,而这七皇子,是七个皇子里长得最清秀可人的一个。这是客观事实,辩无可辩。
不过噎过之后,他就更气了:“是这个原因?”
这人生得好看,动怒起来却骇人,外头站着的宫人都吓得面无人色了,长念也心惊胆跳的,左右乱看一圈,想了想,撑着身子就下榻。
叶将白眉目凌厉,看着她动作,连扶都懒得扶。
然而,七殿下就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他跟前,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看了看,然后轻轻地拿起他腰上挂着的东西,塞进他的手心。
冰冰凉凉的把件,瞬间压了他掌心的热气,连带着情绪也稳了稳。叶将白低头,撇了撇嘴:“殿下是早知会气着在下,所以才送这把件的?”
“不是呀,我怎么会想着气国公?”乖巧地站去他身后,长念伸手按上他的脑袋,小声道,“母妃以前常说气多了身子不好,我是希望国公安康常健,所以才送的。等发月钱了,再给您换个吊穗儿,冰蚕丝的那种,更搭些。”
第15章 皓腕凝霜雪
十分明显的谄媚讨好,配着她这无辜可怜的小眼神,任是冒了三丈的火也得消下去二丈五。
叶将白伸手按了按自个儿的眉心,又气又笑:“殿下,遇事应虑怎么解决,不是说好话就可以糊弄过去的。”